第53頁
聽聞妖死後,魂魄會附身於外物上,怨氣過重,重修肉身,化為煞妖。將怨念打散,只剩下純白靈魂,方有再入輪迴的機緣。
那枚金錠如今明亮澄黃,已不見斑斑血跡。
阮明珠踉蹌走了兩步,哇地突出一口血,終於耗光了最後一分氣力,再度昏迷過去,白蘇連忙接住她,她探她脈息些許,神色凝重,“這般胡來,可能得去找我師尊一趟了。”
歷經一次劫難,幾人皆是精疲力盡。林尋真慢慢把卿舟雪扶起來,看著那兩人走遠的身影,她咳了幾聲,“你方才被砸了那麼多下,走罷,也去拿點兒傷藥。”
這樁唏噓不已的奇事到此便也打止,幾日以後,卿舟雪與林尋真斂了王五的骨灰,葬在筍溪邊。
那竹廬沒了妖力的維持,一下子變成一堆腐爛的死竹,也正是恢復了從前模樣。
卿舟雪負劍走過,不經意在一片殘竹中瞥見了很有年頭的物什。
一塊用泥巴捏的活靈活現的黃鼠狼,憨態可掬蹲在一方簡陋搭就的小廟中。
與其說那是廟,倒不如說是認認真真,用磚頭搭的一個小小的塔。
原來那個孩子,到底也未曾食言。
*
第一輪歷練陸陸續續結束,林尋真問了許多同道,他們有些也遇上了險情,並不都是那麼風平浪靜的。
本以為這事兒十分容易,可圓滿完成了教習的小隊卻寥寥無幾。大多是雞飛狗跳,自亂陣腳——大多數弟子自己修煉並不難,但要道理通順地教給別人,則需融會貫通到一定程度。
好歹掌門心中打鼓,顧忌著他們把好心來學點強身健體之法的凡人教出毛病來,便只要求了最簡單的引氣入體。
但結果仍然很慘澹。
聽師尊說,掌門並不是很滿意。卿舟雪輕嘆一聲,“我們這邊,確實是一個也沒教成。聽聞也唯有這兒出了命案。”
不過她心態甚是平和,“不過既已完事,多想也無用。”
她取下清霜劍,與師尊告別後,照例前往主峰練劍。
這會兒的秋意正濃到盡頭,腳下踩著的楓葉被碾得糜爛。來去四年間,劍閣修習的一堆師兄師弟,已然很眼熟她。
掌門的弟子中是一排齊刷刷的男孩兒,卿舟雪混入其中,宛若一朵白蓮開在群木之間,格外矚目。
練了一上午的劍後,卿舟雪準備回峰,卻被某位師弟叫住,她停下來,“何事?”
少年有點緊張,拇指下意識摸過自己屈起的食指關節,“卿師……師姐,今日下午,你有空嗎?”
“有。”她疑惑道,“你直說就是。”
“也沒什麼事。”他吸了口氣,“就是月燈節,想邀你一起湖心游舟,今晚很熱鬧的!”
“節日……”卿舟雪搖搖頭,似乎沒什麼興趣,腳步未停,直奔鶴衣峰而去,“我就不去了。”
一下靈劍,她走進門,取下外衣,瞥見上面好落了一小瓣不知名的野花,便提起來抖了抖。
雲舒塵偏頭笑了笑,“今日過節,年輕人都去談情說愛了,你怎麼又回來修煉啊。”
“嗯。”她也不覺有什麼不對。
雲舒塵把著茶杯一抬眼睫,看向那很快合目靜心,坐得似一尊佛像的姑娘。
自歷練結束以來,徒弟穩定發揮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風格,每日除卻去主峰學習劍藝,便無再多出去走走的欲望。
修煉,讀書,熬藥,吃喝吃喝。若是再有些閒工夫,目光就要瞥到她身上來,帶著一絲關切。
活了五百多年的雲舒塵,抿了一口茶,心下喟嘆,許是英年早衰,十八歲的徒兒已然開始了養老生活。這甚為不妥。
兩人於鶴衣峰上,看向雲霧之下籠罩的一片歡聲笑語。雲舒塵道:“都這麼多年了,還是一個樣子。”
卿舟雪忽然睜眼問道:“師尊年紀輕的時候,也和他們一起嗎。”
“你說呢。”
晚風吹過她的發尾,攜帶著山間草木的清幽味道。她漫不經心地望向遠山朦朧的山影。
“那時候可熱鬧了。當然每年都這麼熱鬧,每每到這個時候,就沒有誰想著念書修煉……一放課就漫山遍野地散開了。”
言罷她瞧了徒弟一眼。“像你這樣成天挨著長輩的,倒是不多見。”
卿舟雪搖頭道:“我只是覺得人多喧囂,不太喜歡罷了。”
“好吧。”雲舒塵嘆口氣道:“你要是再早生幾百年,拜林青崖為師,他一定分外高興。因為每逢佳節咱們師兄弟姐妹都跑光了,連影子都捉不著。”
卿舟雪順著問道:“都去幹什麼了?”
雲舒塵回過身,若有所思。
她忽然勾起一個笑:
“你真想知道?”
第28章
人間的月亮和仙山的一樣圓。而人間的湯圓掉在碗裡,也像是整個月亮掉在了湖心中。
卿舟雪夾著一團白糯,微微用力,那黑的芝麻餡就汩汩流出。她很新奇地拿筷子挑了一點黑色,戳在嘴裡嘗了嘗。
“你沒吃過湯圓?”
雲舒塵蹙著眉瞧著她這吃法——湯圓癟了,卻還是幾乎完整的一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