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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長歌又笑了一聲,直起腰身,目光投向遠方的一座高峰,“這般說來,那老醫修更為得趣兒——咱去她峰上討教討教,也算是助你們提升修為了。”
言罷,她喚來一陣長風,將幾個小輩卷在一起,宛若綁架,一道兒循著靈素峰的方向去。
卿舟雪默默無言,看著驟然離地千萬尺的雙腳,輕嘆一聲,今日怕是又不能及時回家了。
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,阮明珠與越師叔兩個嘴多的,正有來有往聊得火熱,一個為老不尊,一個目無尊長,儼然像失散多年的老鄉親。
“聽聞你上次叫她師姐被揍了?還被罰了一個月禁足?”
越長歌笑道,“真沒出息,我天天喊她師姐,還不是活得好好兒的,一身輕鬆。”
阮明珠一時肅然起敬,正欲討教時,頭腦終於轉了個彎,雙眼微睜:“你不本就是她的師妹麼!”
白蘇在一旁顫巍巍地念叨,“師叔,我師尊她不喜人打擾,我們一下子這般大陣仗,這……”
“哦?”越長歌不以為意,“都說是討教道法,幫你們幾個小輩開開眼界。況且有本座在此護著,能把你們怎麼樣?”
林尋真不甚放心地將眼光收回來,和卿舟雪對視一眼。她與越師叔交涉不多,咋一聽這言辭談吐,話雖如此,總透露著一股子不靠譜的氣息。
卿師妹垂下眼睫,在一旁輕聲說,“……既然是師尊請的,那許是自有她的定奪罷。”
林尋真此刻被捆在白雲之上,本是被冷風吹得心情微妙,一想到雲師叔,便覺甚有道理,於是點了點頭。
*
柳尋芹正坐在藥閣中翻看醫書,她在不對著活人時,神色較為專注,似是入了定,腰後的髮絲以一帶松松束著。
忽而聽得外邊一陣妖風起,她抬眸朝外邊看去,只見越大美人倚著門框,朝她巧笑倩兮地眨了個眼。
“師姐~”
“你先還了我的錢,再與我說話。”柳尋芹淡淡地掃了她一眼。
越長歌的笑容一僵,她略有點委屈,“人家這一段日子,那個,手頭有一丟丟緊張。”
“你哪天不緊張?”
柳尋芹嗅到一股濃郁花香,不禁蹙眉。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何兩個師妹總是要把自己醃入味——雲舒塵尚好一些,九和香飄渺柔和,只暗地裡勾人,倒與氣質相稱。
而越長歌相當高調,似乎是恨不得天底下的蜜蜂都圍著她嗡嗡。
彼時一排站在門外的幾個小輩面面相覷。
阮明珠捂著嘴,自手縫中漏出幾個氣音,笑了笑,“越師叔不會被丟出來罷。”
白蘇一臉憂愁,壓低聲音嘆道,“師叔到底想要幹什麼?”
門是敞開的,裡頭的談話,人皆一清二楚。
“無事的話,就走。”
柳尋芹將攤開的醫書合上,一隻手擱在封皮,略有點不耐地摩挲著。
“別急著趕人,我此番來又不是特地消遣你。屬實是有些疼痛。”
“哪兒疼?”
“這裡。”越長歌雙眼一眨,撫上胸口,手掌微壓時,呼之欲出。
柳尋芹只瞥了一眼,“裡衣無需勒這麼緊,不利於氣血通暢。”
她忽然有點害羞,“討厭。你這是盯著哪兒看呢!人家這是想你想得心口痛——”
此言一出,站在門外被迫聽牆角的白蘇被自己嗆了一口,憋著沒咳出聲來。卿舟雪目視前方,神色若有所思。林尋真尚在愣著,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,她扭頭一看阮明珠——
那姑娘聽得津津有味,不忘贊道,“越師叔真乃神人也!”
瞬息之間,天地變色。
白蘇恍若看見了相同的場景,一聲驚呼,不可名狀之物便自閣中敞開的大門飛出——但她到底比阮明珠來得體面,並未被灰頭土臉地砸在樹上。越長歌在空中一拂袖,很快便懸穩腳尖,飄在雲端。
只見她笑意不減,手上還勾著條柳尋芹的髮帶,搭在手中細細一撫,又扭頭朝幾個師侄拋了個媚眼,“如何?這可比阮阮強哦。”
阮明珠嘖道,“那當然,你是長老嘛。”
閣中現出一女子身影,散下的發被微風吹起,一半飄在空中,一半披在身上。她負手而立,面無表情地與越長歌遙遙對望。
卿舟雪總覺得呼吸有點上不來,她隱隱約約能察覺到,四周的威壓一下子就重了起來——柳師叔大概是被惹得頗為不滿。
柳尋芹抬起了手,指尖微弱地顯出點兒靈光,現下是白日,看不太分明。
但萬千瑩白靈力卻如絲線一般鑽入越長歌體內,操控著她的骨骼,迫使她將那髮帶鬆開。
醫仙活到這歲數,治過的傷不計其數,對於人這一副皮囊之下,每一處肌里,每一塊骨骼都了如指掌。
她只需微力撥千鈞,便能讓她服帖。
越長歌自然察覺到,她有些艱難地將那髮帶往手腕一纏。抬手做了個手勢,一支長笛便橫於手心。
她閉上眼睛,噓了一口。
這聲音先是入耳動聽,宛若仙鶴長鳴,其後如黃雀啁啾,只不過到後來,她越吹越急,底下幾個小輩甚是難捱,一個個紛紛去捂耳朵,總覺得神魂震盪,下一瞬便要爆體而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