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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雲舒塵並沒什麼胃口。但她認為得給徒兒找一些事情做,免得瞧著她又觸人傷情,把下輩子的眼淚也掉完。
她聽著徒弟出門,再度慢慢躺了下去。近幾年她一直未再修煉,無非是顧忌著性命,不願冒然突破。好不容易近幾年稍有好轉,結果天意如此,又經此一難。
也不知還要再養多久才能恢復到之前的水平。
不幸之中的萬幸便是,雖是代價慘重,好歹性命都沒出事。
她翻了個身,覺得有點熱。
卿舟雪走出房門,聽到師尊要吃飯,她心裡抱有一絲希冀,五臟廟一向是跟著身體走的,若是有了胃口,說明人也有所好轉。
她出門時,正巧碰見白蘇師姐路過。白蘇見了她,便蹙了眉,給她遞了張手帕,“怎麼哭了?你還是擦一擦吧。”
卿舟雪嗯了一聲,鼻音頗重。但她面上的神色終於平靜下來,“師姐,你們這兒後廚可還能用麼?”
“可以啊。”她領著卿舟雪向後廚走去,“正巧今天還買了點米。”
柳長老瞧著完全不像是會有工夫吃飯的人,但出乎意料地,此處居然還有一些新鮮小菜。白蘇解釋道,“師尊不會做飯,也沒有進食的習慣。但剛來靈素峰的弟子,一般都未辟穀,偶爾也會有抬上來的傷患修為不高需要吃飯。所以保持這廚房時時能用,還是相當有必要的。”
“你儘管用就好。”白蘇說,“小菜有許多,葷腥恐怕不剩多少了。哦……好像還有一些臘肉,魚乾。”
她看著卿舟雪刀法嫻熟地切著蔥,不禁很是驚奇,“師妹,你看著的確不太像是會做飯的人,原是我想錯了。”
“手藝不是很好。”她很有自知之明,“勉強能吃。”
但是刀工儼然不錯。一排蔥絲切得整整齊齊。
她也不太會相當複雜的菜式,念及雲舒塵才醒來不久,哪哪兒都虛弱,於是下了碗面,較為清淡。
白師姐一臉凝重地看著卿舟雪在斟酌醬油的放法,看她拿著個碗小心地倒個半天,也只落下一兩滴。
一碗清湯寡水的面被撈了上來,看起來就打算這麼清湯寡水地送過去。白蘇到底還是不忍雲師叔喪失五味調和,她的手藝還算體面,於是又熱心地炒了幾道小菜,讓卿舟雪一併端過去。
卿舟雪回到老地方,卻發現雲舒塵的神色隱約有些不對勁。近來一直蒼白的膚色上染了紅暈,像才醉了酒似的。
她將吃食放在桌上,走過去,用手背貼上她的額頭,“師尊,你怎的了?”
雲舒塵是在卿舟雪出門時覺出不對的——
方才她氣急攻心,好像隱約又觸動了體內好不容易被柳尋芹制衡的兩種毒素。彼時和徒兒說這話,一時居然未察覺出來。
宛若溫水煮麵,不知不覺地就軟了。軟到此刻,化為一灘柔軟的水,腰身像是抽去了脊樑,直都直不起來。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的喘息,翻了個身,伏在床邊,腰肢塌陷下去,上半身支起來,靠在先前墊腰的被褥上,幾個來回間,呼吸愈發粗重。
她此時靈力虧空,在體內蟄伏百年的情毒或寒毒一旦反撲,那將會是江水潰岸,後果不堪設想。正是乘虛而入之時,她沒有……沒有任何辦法。
怎麼辦。
雲舒塵有些難耐地併攏了雙腿,她此刻很熱,占據上風的當是情毒,不禁心下暗恨,早也好晚也好,怎麼偏偏是這等時候?但總之,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靈素峰,哪怕就是別人不知,以後瞧見柳尋芹也難免尷尬。
溫涼的手碰到她臉頰的一剎那,雲舒塵不由得顫了一下,她一把捉住卿舟雪的手腕,語氣略急,“抱我回峰。”
第98章
“回峰?”
卿舟雪一時愣住,“師尊,怎麼突然……”
雲舒塵攥緊了她的手腕,呼吸急促,用僅存的理智說,“我現在必得回峰。你快些。”
她的模樣真的很焦急,卿舟雪飯也顧不上餵了,將人一把撈起來,橫抱在懷中。現在她下意識地不動用修為,沒法御劍,正一籌莫展時,清霜劍卻頗有靈性地一舉飛來,主動帶著她倆離空而起。
這段路程不算很長。
卿舟雪抱著雲舒塵,總感覺她輕了些許。以前她不用靈力,需得用很大力氣才能抱起一個身量與自己相仿的成年女子,現在卻再無那般搖搖欲墜之感了。
下了飛劍,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門被拉開——
雲舒塵的背剛挨著床面,她便開口,“你……出去,把門關好。”
方才神思在情潮之中衝擊得恍惚,雲舒塵下意識是要挽留她。但最後一絲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卻讓她開口,將人趕出去。
她的情毒上一次發作還是百年前,況且遠不如此次來勢洶洶。到時候會淪落成什麼模樣,她自己完全無法預料。
正是因為喜歡,如有一絲可能,她也不願在她面前太過丟臉。彼時意識全無,雲舒塵不能保證自己能幹出什麼事來,這種感覺讓她相當不安。
她下意識地拒絕這樣的不安。
“師尊,你這是……”
她雙目不能視,又是大病初癒,出了這等異常情況,卿舟雪自然不放心她一人獨留室內。雲舒塵側過身子,指節捏到發白,她的聲音隱忍得隨時都要破碎,“你走……快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