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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渠正站在門口,聞言又推門進來,“丹田無損,大人修為高深,無需擔心身軀之傷。”
卿舟雪點點頭,她又看了眼雲舒塵,再瞥了一眼天外的顏色。
此刻三日已經過去一半,她不得不趕回去了,路途上還要花費一些工夫。
確定她無虞,卿舟雪拿著佩劍站起身來,自門口悄然離去。
她再次重回高天,此刻已是日暮時分。
若飛得快一些,恰能踩著點回到流雲仙宗。
待到此事一了。
卿舟雪飛在風中,望著天邊的晚霞,難得泛了些紫。
這到底讓她再惦記起鶴衣峰的風景,一年未去,應是依昔美麗多情。
待到此事一了,應當便可以和師尊碰面,重回歲月靜好的日子。
日後也沒有什麼下山的煩憂。
她的思緒稍微放鬆了一瞬,然而耳旁忽然傳來一聲利刃破空的聲音。
什麼人?
卿舟雪回頭一望,還未看清人影,眼睛微微睜大。
事發突然,清霜劍還來不及反應,她只覺得胸口挨了一重擊,正欲反擊,大乘期的威壓讓她動彈不得。
她的心頭頓時湧上一股涼意,從一處蔓延到四肢,整個人都墜入徹底的寒涼。
一根紅繩被草草扯下,自碧空之中悠然飄落。落入山凹之間,被風吹得動了動。
天空一碧如洗,仿佛無事發生。
*
自那日卿舟雪翻窗走後,一去不回,再無人知曉她的蹤跡。
眼看著明日便是宴會,林尋真幾人心急如焚,幾乎用了一切可供聯絡的法子,告知了流雲仙宗,傳信於太初境。
一時仙宗動盪不安。
太初境那邊最是焦急,掌門和諸位長老愁眉不展。雲舒塵的去向,掌門是知曉的,對外宣稱她已經閉關。
但是卿舟雪又去了何處?
問仙大會當日比試,所有的通訊法寶悉被沒收,卿舟雪沒有法子聯絡到太初境,也沒有任何聲息。
雲舒塵在魔域休養了幾日,一直閉門不出,因此並不知曉仙宗的變故。
梵音也聽到了這些風聲。她猶豫片刻,覺得此事不能再拖,便告訴雲舒塵這樣一個噩耗。
一碗熱茶當即潑了下來,濺得滿地深色。
雲舒塵愣了一瞬,頓時一把揪住了梵音,疾聲道:“好好的一個大活人,怎麼會不見的?!”
梵音被她攥得死緊,一時喘不過氣,無辜掙扎道:“姨……母,我怎會知曉!”
她的話像是一記雷霆,自天上劈下來,整個世界都昏暗了些許。
雲舒塵眩暈了一瞬,她鬆了梵音,扶住了桌椅,勉強站穩。
思緒中胡亂地盤算著任何蛛絲馬跡,這幾日她一直都在睡著,問仙大會……卿兒做了什麼,誰人能對她下手,雲舒塵一時慌神,紛紛涌了上來。
她心亂如麻,分明小心謹慎了如此之久,只因這幾日魔族事亂,又因為問仙大會聲勢浩大,圖謀不軌者,再怎麼也不會挑這幾日生事。
難得鬆懈了些許,卿舟雪便直接被擄走,死生不明。
她穩著呼吸,本是想立馬趕回太初境,結果丹田之內靈氣衰微,還未徹底復原。
但是不能等了——這一段時日卿舟雪身在何方,會面對什麼,雲舒塵不敢往下細想。
“你撥一些人手,送我回太初境。”
梵音一愣,點頭道:“這自是可行。但這幾日探子來報,尋人的仙家弟子很多,多是太初境和流雲仙宗的,我們很難避開。若是被人瞧見姨母與我族一道,這……”
梵音自然有一些私心,她擔心雲舒塵日後無法在仙家立足,又將目光放眼魔域來,那自己……自己於她而言反而是障礙。
到時候她能顧得了什麼情分?
唐無月都能屠戮同胞姊妹,自己於雲舒塵而言只是一個便宜外甥女。
她不想拿自己的命賭。
“修書一封,暗地裡寄去太初境,讓他們派一些援手來。”雲舒塵胸口起伏几下,握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覺攥緊,“的確沒必要回宗。”
她冷聲道:“遲一分便危險一分,直接去尋!”
*
卿舟雪消失的地方,於他們而言恰是流雲仙宗。
太初境的弟子和流雲仙宗的弟子,在浮石周遭徘徊了一路,掘地三尺,也沒能尋到一星半點痕跡。
但是梵音知曉,卿舟雪放心不下雲舒塵,是來了一趟魔域的。
她很有可能是在返途時失蹤。
於是魔族的人都在沿著流雲仙宗和小西北幽天這一路尋覓。
雲舒塵在一處山凹里,撿到了那一根斷成兩截的磨破紅繩。那幾日自己感應不到徒弟的確切方位,她還以為是自己靈力虧空之故。
她摩挲著卿舟雪從不離身的紅繩,一時茫然。
最後一絲僥倖也被掐滅。
這些年來,不是未曾經歷過。師娘的死,母親的恩怨,魔族,仙家,修煉上的不易,托著弱體病軀,反反覆覆折騰這些年月……雲舒塵從未被真正壓倒過,她如一顆雪壓霜蓋的竹,雖是纖長細瘦,血淚斑斑,但是堅韌得令人心驚。
但她此時真的有些撐不住了,長途跋涉以後,好不容易尋到一片皈依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