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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與師尊睡習慣了,之前突然身旁無人,我反倒一下子睡不著了。”她側了個身,繞開雲舒塵方才的傷處,一隻手鬆松地牽著她的衣袖,靠在了她的肩膀上。
“那你會如何?修煉一個晚上?”雲舒塵說,“修煉也挺好的。其實躺在一起睡覺對於修士來說……的確有些浪費時間。”
“我們兩個人在一起,不是修煉得更快?”她儼然不甚贊同。
那的確沒錯。不過雲舒塵自認為先前夜夜笙歌,怎麼說也得禁慾一段時日,因此沒有理會她,“早點睡。”
沒過多久,一陣窸窸窣窣的翻身聲。
再過一瞬,她又翻了回來。以往徒兒睡覺一直很安靜,不知為何今夜為何有失眠之徵兆。
雲舒塵被她波及得有點睡不著,睜開眼睛,“你這是床板上長了刺麼。”
“師尊,我和你晚上雙修,習慣了。”卿舟雪頓了頓,她有些難言地看向雲舒塵,似乎是有話要說。
在雲舒塵愣怔的目光之中,卿舟雪嘆了口氣,她輕輕掀起自己的下擺,“我現下和你躺到一處,便覺得……整個人潤潤的。”
在一夜一夜的沉浮之中,身體已經形成了本能,晦澀不明的月光,毫無阻隔的距離,總能讓她夢回許許多多夜。
雲舒塵的手一顫,她呼吸了幾個來回,沉默片刻,將人抱了過來,“睡不著便說一會兒話。正巧,今日一天都不怎麼見你了。”
“嗯。”卿舟雪的注意力果然被挪開。她閉上眼,隨口問道,“魔族的人……他們長什麼樣?”
“你以為長什麼樣?”
“我瞧那些修仙傳記上皆畫著,青面獠牙,三頭六臂,很是誇張。”
雲舒塵微不可聞地笑了一聲,“魔域有許多部族,其實相互之間往來甚少。你說的長成這般可怖模樣的,大多分布在北邊,是阿修羅的後裔。”
“常聽人說相由心生,這些後裔都是壞人?”她聽著徒兒淺淺地打了個呵欠。
“魔域與仙宗久不對付,你全當壞人,也沒什麼的。”
頓了頓,雲舒塵又道,“西邊地火薈聚之處亦有一大族,信奉媧神,悉為女子,姿容美艷。你若碰上了,莫要瞧人家生得好看就輕信之。”
“嗯。”卿舟雪閉著眼,不以為然,“還能比師尊更好看麼?”
瞧她這細微語氣,心不在焉,約莫也是困了。雲舒塵忍不住一把將人摁入被子,在心底嘆了一聲,“不說了,睡覺。”
在凌虛門的幾日,她倆皆是如此,白日並不碰面,每每一入夜,倘若雲舒塵無事,便會來此乾坤小天地同眠。
這幾日間,魔族並未來犯,凌虛門風平浪靜。遠道而來的弟子在警惕了幾夜後,精神疲乏,似乎也覺得沒什麼,膽子逐漸大了起來。
月上中天。
卿舟雪打坐打到一半,又瞥見那月光挪出窗外時,便準備下床,算算時辰,師尊約莫是快來了。
門外傳來幾人走路的聲響,鞋靴踏在雪地之中,屑碎生響。似乎有人打了個呵欠,“師兄,咱在這守了多天的夜,也沒瞧見有任何魔頭的痕跡。我早就說了,那些外宗的前輩一來,人多勢大,他們又不是傻的,肯定都嚇回去啦。”
另一少年道,“魔族狡詐,你怎曉得,萬事還是小心為好。”
卿舟雪本是想等兩人走了再開門。她聽著談話聲漸漸遠去,忽然覺得遠方狂風驟起。
北源山本就風大,夜晚尤盛。
卿舟雪將門開了一線,忽然聽得一聲慘叫起,仿佛要刮開夜幕,但很快被風聲吞沒。
敵襲?
清霜劍在此刻發出錚然劍鳴,似乎隨時準備脫鞘而出。
連一旁打坐的白蘇都感覺到了不對頭,她睜開眼睛,壓低聲音蹙眉道,“來了?”
顯然是出了事,外面一陣兵荒馬亂。她們出門時,已經有幾個弟子七零八落地圍了上去,往人圈裡一瞧,只剩兩具乾屍,異常扭曲地橫死在地面,他們身上穿著凌虛門弟子的服飾。
凹凸不平的雪地之上,用血塗出筆畫,溫熱的血很快融化了一層冰雪,而後在下滲之中,凝結成鮮紅的一層碎冰。
卿舟雪向地面看去,慘白月光下,一朵六瓣的血色紅蓮無聲綻放。
詭異而妖艷。
凌虛門的所有燈火頓時點燃,整個世界喧囂起來,宛若白晝。
她眼見著主殿那邊傳來些聲響,越師叔,包括幾位陌生長老正朝這邊過來,但仔細瞧瞧,卻不見雲舒塵的身影。四周的弟子儼然也被嚇到,一時人心惶惶,或是沉默,或是低聲絮叨著,白蘇往後小退了一步,握著卿舟雪胳膊的手不禁緊了一下。
卿舟雪環顧四周,眉梢一蹙。
為何唯獨師尊不在?
*
北源山山巔之上,長風暢然無阻,吹得雲舒塵身後的烏髮飛揚。
她的手腕略微抬起,其上纏著幾縷透明水線,另一端牽向遠方,似乎勾連住了什麼。就像韁繩攥在手中,拉著她自雲端極速穿行。
雲舒塵神色平靜,仿佛是在御風觀光。但另一端幾次甩她不脫,儼然已是惱怒至極。那道黑影一動,一股濃郁的血煞之氣便沖她胸口拍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