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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劍的刃光很冷,瞧著只是普普通通,架勢極像《歸一》之中的第一劍,尋常劍修都能使出的那一種。
但很快卿舟雪又覺出不同來,她的這一劍,精準地刺中了所有飄搖的雪花——而雪花,分明是從四面八方各個地方散來。
怎會如此?她分明只看出了一劍,女子的手腕動也未動。
卿舟雪在躲避之時,丟出了一個小冰球作為試探,結果這團冰還未近她的身,便被削成了粉塵。
她頓在原地,終於明白了。
原來雖然只一劍,但她出劍的速度過快,冰冷的劍意在周身各個方向削去,幾乎所有近身之物都會湮滅在這片風雪之中。
這確實是不錯。她眼底閃過一絲讚賞之情,不愧是叫千山萬徑,聽起來像是滅絕一切生機的名字。
餘下的劍意還在波及四周。卿舟雪離得那般遠,臉頰上都不甚割開了幾道細微的口子,而後又馬上癒合。
她心底有猜測,這很可能是冰靈根大能留下的一本劍譜。
殊不知——
幾年前。
掌門拿著那本劍譜,眉梢微蹙,“這本冰靈根修士留下的劍譜其實早已尋到,當時推脫沒有,未直接贈予卿舟雪練習,也是有些難言之隱。”
雲舒塵挑眉道:“有何難言之隱?莫不是這劍譜還能練出問題來。”
“你還記得,神山庶前輩麼?那九州的第一劍仙,祖師爺的至交好友,曾經也是個風雲人物。”
雲舒塵一愣,蹙眉道:“自然記得。此書……竟乃他所著?他是冰靈根?”
“沒錯。”
雲舒塵不但知道他,甚至還知道他現在的下落。神山庶正隱居在東海的鋪子裡販劍為生。當年她帶著卿舟雪,領走了那裡最為名貴的寶劍——清霜劍。
如此看來,清霜劍能被他輕易毀約,再度轉贈於卿舟雪……那極有可能是他之前的佩劍。
正因為是本命佩劍,多年相處,有了感情,才會想給它謀一個更好的去處。
至少也要留給同樣是冰靈根的有緣人。
“當年神山庶前輩修煉無情道,最終還是沒有勘破玄機,在渡劫之時修為大跌,從此一蹶不振。”
一個劍修,能將自己的佩劍賣出去,應當是徹底放棄了修道。
掌門撫掌嘆道:“祖師爺也正是因此,下令銷毀了太初境所有修習無情道的書冊。他認為此道滅絕人性,後來門生,學這個的害處多於益處。”
“這本劍譜裡頭,也留存了一些無情道的修煉思路。不過剛才翻了翻,並不是很多。”
卿舟雪是雲舒塵的徒弟,掌門這是在徵求她的意見。雲舒塵蹙了眉,“如此大能留下來的劍譜,還是同脈的冰靈根,恐怕天底下唯有這一本。讓她錯過了,難免有點可惜。”
“將那些都刪去罷。”
雲舒塵最終妥協道:“有勞師兄了。關於無情道的,一併刪得乾淨。其實留下部分劍技就好,只作提示,卿兒聰慧,她自己能融會貫通的。”
於是那本劍譜刪了又刪,改了又改,在無數個靠著枸杞菊花茶續命的夜晚,掌門想得頭疼,甚至打翻了茶盞,險些將這本書淹沒。
最終一本面目全非的“殘篇”,落到了卿師侄的手中。
*
這閉關的四年,卿舟雪一邊修煉一邊悟劍。當第四年的冬雪再度吹到了鶴衣峰時,她終於再次走出了房門。
阿錦趴在一堆雪之中,鬍鬚腦袋上全是零星的白。
沒有看見師尊。
“今日是十年一遇的內門選拔。”阿錦交代道:“主人這會兒應是在主峰,可能要下午才能回來。”
十年大比?
卿舟雪一愣,隨機反應過來。
是她光明正大拜入內門的那一次大比,只不過時光一晃,是十年之後了。
她將自己那間屋子收拾一番,而後在庭院之中無所事事地等著雲舒塵。
“師姐!”
一聲清亮的嗓音遙遙沖她喊道,陌生而又熟悉。伴隨著一陣風,吹到她的耳朵內。
卿舟雪回眸,她在遠方的雪地之中,瞧見了緩緩走來的兩個人影。
一個略為高挑,是師尊。另一個瞧著年紀還青蔥,少女模樣。
“余英?”
卿舟雪認出了這人。幾年不見,余英似乎長高了許多,她跟在雲舒塵後半步的地方,但看起來很想衝上前來和自己說話。
卿舟雪的目光掠過余英,投向站在她身後的女人。
“師尊,她是……”
“你的小師妹。”
雲舒塵瞥了余英一眼,不再多言,將外衣取了下來。卿舟雪聽到那句話後,在原地愣了半天,而後她順手準備接過那衣裳,沒想到余英離她更近,先一步自覺地拿了過去。
卿舟雪的手頓在半空,片刻後,極為不適應地垂了下來。
今日這頓晚膳,用得比較熱鬧。
余英這些年開朗了很多,一直在和卿舟雪叭叭個不停。而卿舟雪沒有吃飯時總是說話的習慣,唯有輕微的點頭表示她還在聽著。
雲舒塵忽然夾起一個糯米糰子,堵住了余英的嘴,“你還在長身體,多吃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