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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明珠嚷著要喝酒,叫小二給她來了兩壺。既有這個氛圍在,其餘幾人也各自滿上酒杯。
幾杯酒一喝,話題逐漸敞開來。阮明珠見林尋真連滿上了幾杯酒,面不改色地喝下去,不禁瞪圓了眼睛,“看不出來,你,你酒量這麼好的?”
林尋真說,“酒量這東西,平日還能看得出來?”
“那是。”阮明珠的單腿撐著地面,將椅子翹了起來,好奇道,“總覺得你這種規規矩矩的人,沒什麼機會和別人拼酒啦。”
“天生的罷了。不過酒確實不該多飲,多飲傷身,確實容易誤事。”
卿舟雪與白蘇兩人不會喝,則以茶代酒,光顧著吃菜。阮明珠已然開始就喝酒一事上與林尋真爭個高下,看起來林師姐也起了點兒興致,邊聊一些閒談,邊與阮明珠拼著喝。
白蘇還偶爾插幾句話題,卿舟雪則一本正經地執著筷子,善待各路菜系,安靜地發揚著傳統美德。
“你這把劍哪兒來的?”一道女聲不可置信地響起。
幾人順著聲源望去,一黃衫姑娘,模樣靈秀,指著卿舟雪放在一旁的清霜劍。
她再瞅了幾眼,便扭過頭,神色氣急敗壞,對身旁的年輕姑娘說,“大師姐,那不是你上次訂的那把麼?”
她那大師姐裝束整齊,氣度不凡,腰間也佩一長劍,顯然是個劍修。
那位聞言便一蹙眉,朝卿舟雪那邊看過去——清霜劍通體雪亮,纖細漂亮,很容易辨認出。
“在下流雲仙宗顧若水,姑娘的那把寶劍,不知從何處尋來?”女子站起身來,聲音似有些冷意,不過話說的還算客氣。
卿舟雪放下茶杯,看向她,“自東海蓬萊的一處鋪子取來。”
黃衫姑娘一下子惱了,“你知不知道這把劍是事先與了我們的?”
卿舟雪手一召,那柄劍便鑽入她的手心,極其服帖,“清霜劍擇了我,許是緣分。”
她說的確實是事實。不過靈劍擇主一事十分罕見,記載中寥寥無幾。而這話聽起來怎麼都有炫耀之嫌——哪怕卿舟雪並無此意。
“笑話,清霜劍是天下名劍之一,還能擇你一金丹期為主?”
眼前這位姑娘顯然不甚知曉,遂柳眉倒豎,“先來後到不懂且不說,借用這等說辭,忒無恥了!”
這時阮明珠已把酒杯一擱,嗤道:“刀劍這些物件,皆靠本事尋來,認主是靠實力。難不成一雙嘴皮子說是你的便是你的了?那我說你那把劍本是我的,你給是不給?”
林尋真把著酒,不動聲色地觀察對方,那位自稱為顧若水的姑娘,一身玄色道袍,袖口雲紋似游龍攢動,華貴非常,應當不是普通的宗門弟子。
林尋真悄然摁住阮明珠的手,示意她不要多逞口舌之快。
“師妹,莫作糾纏了。”顧若水瞥了一眼她們腰帶上繡著的靈鶴,“是太初境的弟子麼,這劍給便給了,就當圖個清淨。我再怎麼說,倒不至於差這一把寶劍。”
她們結了帳。顧若水自卿舟雪身旁走過時,頓了一下腳步,淡淡道,“希望有機會,問仙大會上見。”
*
本是好好的一頓飯,結果吃到最後索然無味。幾人收拾收拾,沒了再吃下去的胃口,付帳離開。
白蘇看卿舟雪若有所思,“師妹,這些事計較起來總是烏龍,你別往心裡去。”
卿舟雪回過神,卻見其他幾人都在瞧著她,神色各異。她環顧一周,“……我臉上有何東西麼?”
“這家館子的蒜蓉白菜還挺不錯。”她清咳一聲,見幾人都不說話,只是瞧著她,以為是沒了話題冷場子。
可惜師尊不愛吃蒜,說是味道太沖。
這傢伙一直都是個淡定的。
她的幾個師姐妹鬆了口氣,頓時感覺把心都操到了狗肚子裡去,與其擔心卿舟雪壞了心情,還不如擔心對面的那姑娘被阮明珠埋汰到氣死。
“是了,誰和她們計較?”阮明珠冷哼一聲,“那群人唧唧歪歪的。走,我們去逛街。”
回到鶴衣峰時,已然是深夜,阮明珠本還想繼續玩一玩,結果卿舟雪說什麼也要回去,說是有事,只好順了她的意思。
卿舟雪看著天色,已然黑得很深。她心中微微揪了起來,這個點兒師尊應當是要睡了,也不知她可會冷。
方才落了一場雪下來,此刻已然止息,四周靜得出奇。卿舟雪幾步走去,正準備推門進去,卻瞧見雲舒塵披著厚衣裳開了門。
“師尊?”
雲舒塵見到她,“伸手。”
卿舟雪將自己的手遞過去,雲舒塵手中似握了一點什麼,冰冰涼涼的,落入她的手心。
她就著月光一看,是雪。
雪堆在地上是厚重的。可落在手心,卻是半白而朦朧的梨花瓣。被熱氣一捂,柔軟地化盡,便順著手心的紋路,緩緩流下。
嘀嗒。
“初春的第一捧雪。”
雲舒塵的神色輕快:“給今年見到的第一個人。”
卿舟雪的心似乎隱隱被推著動了一下,掌心雖冷,卻忽覺今夜清風明月實在溫柔,一時萬物皆可愛。
“可是……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