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掌門一時愣住。
他的心涼了半截,回身看去,雷雲已經盤旋成了巨龍,密密匝匝一片,昏暗得什麼也看不清。
太上忘情要是被劈出什麼事來,流雲仙宗當真沒有翻盤的盼頭了。不過此時再借他一百個膽子,他也不敢再折返回去。
比起流雲仙宗是不是會斷在他手上,他更加怕死。
他只好推了顧若水一把,“你……你快去將老祖請出來,本座先走了。”
望著他們幾人遠去的身影,顧若水頭一次知曉什麼叫心冷。
她緊咬牙關,在風中躊躇一番,猛然調轉方向,不管不顧,直直朝她師尊的方向射去。
師尊的奇妙操作。
第162章
柳尋芹本不願插手別人的事。
但是她這一生孤傲,自幼年開始,便沒什麼值得一談的親朋好友。唯一還算熟悉,平日能多說上幾句話的,無非是越長歌、雲舒塵兩個師妹。
她也甚少為他人做決定,人管的事太多了,便會招來一些不必要的怨憎。
麻煩。
事關雲舒塵性命,她權衡一二,還是遂著本心所想,做了一回擅自的主張。
興許在她心底,以相處時長來計,師妹還是比師侄更重要一些。
柳尋芹去了一趟鶴衣峰,直奔卿舟雪房門前,她將所有的靈力運在掌心,強行破開了門上的結界。
卿舟雪正在裡頭打坐運功,猛一造受反噬,她立馬嘔出一口血來,伏著身子,咳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她這一口氣還未緩過來,便瞧見了一臉肅然的柳長老。下一瞬,後領處被緊緊一提,她感覺頸部被扼住,而整個人都身子都隨著她騰飛起來。
柳長老二話不說,雷厲風行地將她拎了出去。
卿舟雪宛若被晃地哐當響的半桶酒,整個人都冒著茫然的泡。不過片刻,她被狂風吹得清醒了許多,顧不上此景詫異,問道:“怎麼了,師叔?”
“雲舒塵在渡劫,危在旦夕。”
柳尋芹隨著流雲聚攏的方向去尋,卿舟雪定了定神,清霜劍自後頭眼巴巴地跟上來,她順勢一腳踏上去,順便拉上了柳尋芹,眉梢緊蹙,語速較快:“她在何處?”
“出去了。”柳尋芹抬頭向天上望去,流雲聚攏的方向,應當就是雲舒塵的方位所在。
卿舟雪才緩過勁來便有些心焦,她在狂風之中疾速穿行著,像是後頭有什麼在追趕一般。
她順著流雲的尾巴摸到頭,此時的天空上已經烏雲密布。像是山水畫中的墨痕厚塗了一層又一層,整個地盤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。
她看不見光。
但是在閃電劈下來的間隙,天地之間亮如白晝,也就在這一瞬,卿舟雪看清了盤腿坐在屋頂上頭的身影。
師尊。
她揪起了心,“師叔,你莫要上前了,留於此地。”
柳尋芹自然不會往雷劫上送死,她點點頭,就落在流雲仙宗不遠處。倘若這次過後雲舒塵還有一口氣,那便有的救。
卿舟雪再無顧忌,她頂著狂風,毫不猶豫地沖向那個身影。
這裡的風太大了,尋常的避風訣竟都失掉了效用。方才顧若水被一片風掀起來的瓦片砸中,一時不慎又掉回了原處,她艱難地再度迎著風飛上去,卻自余光中瞥見了一抹熟悉的白影。
卿舟雪?
“你來幹什麼?!”
卿舟雪無暇回答這個問題,她直接如劍刃一般,削過了這一片暴躁的狂風。
第一道雷劫只是試探,照亮了天地一線,劈焦了周遭的花木。
而下一道雷光劈下來時,流雲仙宗聳立了千年,翻修了無數次的主殿頓時碎成了粉末。噼里啪啦一陣破碎的身影,滾滾火焰順著屋檐一舔,頓時騰飛起來,很快又被大風吹成昏暗一片。
雲舒塵並不會被摔到,她周身已經亮起了一圈結界。伴隨著碎瓦在塵灰中落下,安然無損地坐在了廢墟之上。
不過很明顯,這次渡劫比以往要吃力得多。才第二道雷,她便感覺胸口隱疼,喉頭壓抑著一股子腥甜之氣,似乎隨時能將自己的臟器嘔出來。
她的視線愈發朦朧,看向四周,幾乎已經沒有任何一份完整之處。雷劫將流雲仙宗的結界全部震碎,防護已經悉數碎掉,這片浮石之上千瘡百孔,餘下一堆尚未來得及搬走的法寶,也在雷光之中化為了塵埃。
天地蒼茫,人的渺小在此刻顯得淋漓盡致。
雲舒塵任由自己的唇角流著血,她微微蹙著眉頭,任由雷火淬遍全身。
很疼。
疼得她渾身發顫。手指甚至掐融了蓮花的根莖,和這鮮紅的枝葉與血,一同陷入血肉。
絳心蓮的確可以治傷,她只要靠近這物什,肌膚被燒爛之處都似籠了一層細雪,冰冰涼涼的舒服。
但此般療愈之效,到底比不上雷劫迅疾。
雲舒塵仍然能感覺到自己五臟六腑的破裂,每落一道雷,就像是在瓷瓶上狠狠一砸,裂出的繁複花紋,如抽枝發芽一般,布滿整件造物的全身。
她正慶幸著卿舟雪不會看到她這樣狼狽的場面,眼前一片血蒙蒙之中,卻恍恍惚惚晃來了一個白影。
是幻覺麼?
應該是的罷。
一張熟悉的臉湊了過來,依舊是那麼清麗動人的模樣。雲舒塵的眼睫被血壓得有些抬不起來,她垂眸眨了眨,只看見一隻手,在扯閃的間隙白得驚人,握住了自己的手臂,而後慢慢捧上自己的臉頰,撥開幾縷被血黏著的咸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