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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師姐,聽聞那日你身後跟著三千把靈劍,這又是如何召出來的?”
“大師姐……”
“我並未一劍劈爛演武場。此為雷劫所致。”她蹙著眉邊走邊答,卻無奈人群簇擁,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,只好站定,“靈劍的事情,我也並不知曉。”
雷劫過後,演武場幾乎已經不能站人,目前還在修繕著,弟子們不得入內。
先前雲舒塵聽聞主峰的演武場滿目瘡痍,心情甚好地揉了揉卿舟雪的頭髮。
卿舟雪雖是主動來賠,但掌門到底是沒好意思讓小輩出錢,這便含淚自掏腰包,虧空了小半年的家當。
太初境歷代掌門私庫那點家底,不是被上次某位代掌門揮霍,便是被越長老日復一日地薅毛,阮明珠偶遇機緣,又大咧咧地燒了一座山。
這下還開闢了新一人卿舟雪,每渡劫一次便是毀天滅地的大場面。
事後,掌門顫顫巍巍地算著,舉全宗之力,還能供著這幾位祖宗生活多少年。
而那日隨著卿舟雪刺入雷劫的數千靈劍,最終是落滿了演武場。大半皆已經物歸原主,還有一些被收攏於庫中無人認領。
此刻有許多她不甚認識的劍正亦步亦趨地懸浮在她身後。自打雷劫過後,她發覺自己就有了這般奇異的體質,似乎每一把生出靈智的劍都會來和她打個招呼。
卿舟雪看著眼前的人群劍群,熱鬧非凡。她在鶴衣峰上清寂慣了,因此十分不習慣這種場面,眉梢蹙得愈發深。
清霜劍忽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,她下一步落腳剛好踩在劍身上,載著她一下子飛起,身後只留下了一群師弟師妹的唏噓聲。
清風拂面,耳旁的喧囂遠去。
卿舟雪御劍而行,回頭一望,卻是愣住,雖是躲離了人群,但那十幾把靈劍卻還是執著地跟在她身後。
她回頭斥道,“回去。”
有一把短劍退縮了,停在原地,不甘心地繞在兩圈,最終灰溜溜地回去尋找自己的主人。
其餘的則相當厚臉皮地跟回了鶴衣峰,圍繞在她身後,上下浮沉。
卿舟雪一下地,雲舒塵先是一愣,而後笑了:“這是什麼陣仗,千手觀音?”
那些靈劍如孔雀開屏一般懸在她身後,遠遠看去,相當壯觀。
“是她……”
“她來了……”
“你看她……”
耳旁總有一些竊竊私語,飄渺得似是天上傳來。
起初卿舟雪以為是自己幻聽,或是將外頭的風聲聽混了。
但那些聲音愈發嘈雜,也愈發清晰,她忍不住問道,“師尊,你有聽到什麼聲音麼?有人在說話。”
“這兒就只你與我兩人。”雲舒塵道,“還能有誰說話?”
看來只她一人聽得見。卿舟雪納悶地往身後瞅了一眼,這裡的確並無他人,莫非是這一群劍在竊竊私語?
清霜劍懸於她手邊,卿舟雪忽然聽到了一清晰的聲音,“您終於可以聽到我們說話了。”
卿舟雪的手頓了一下,她屈起指關節,輕輕碰了一下那薄亮的劍身,“是你?”
“是。”清霜劍的年歲已高,劍靈的聲音遠古而蒼涼。
“它們為何要跟著我?”
“朝聖。”
卿舟雪一時頓住,她只不過是芸芸劍修之中的一個。修為不算高,劍法也仍有精進之處。這兩字說來著實有些嚇人。
怕是弄錯了。她蹙眉,“我該如何把這些靈劍遣返?”
“請您原諒這一次的僭越。”
劍靈在低語,“……有許多年了,它們也等了許多年了。”
雲舒塵聽見徒兒対著一把劍說了很久的話,從她聽來,更似自言自語,有些可愛。她一笑,“劍靈能與你談些什麼?”
“商量著如何將它們哄回去。”卿舟雪一面不斷地應付著劍靈,一面還得回答師尊,似乎一張嘴不太夠用。
雲舒塵見狀便不再開口,靜靜地看向她,免得她徒兒的舌頭因為過於忙碌而自發打結。
“我去過掩埋在風沙中的樓蘭,知曉那裡的很多故事。”
“我鑄成於終日白雪皚皚的北源。”
“我見過您小時候的模樣……那時候……”
那群靈劍身形顫抖,發出嗡然劍鳴,七嘴八舌,似乎每一把都想與她言談,竭盡全力地分享著自己的故事與見識。
卿舟雪當然覺得吵,倘若有這麼多人能繞著她說話,她定會想遠離此處。
但奇怪的是,耳旁飄渺環繞的聲聲呼喚,卻讓她的心徹底靜下來,像是回到了家。
這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,讓她一時回想起……似是很久遠的歲月。
黑暗,一望無際的黑暗。
萬事萬物似乎都深處於混沌之中,不知有無雙手雙腳,一切摸不到形,也瞧不見邊。
那時候這些聲音似是早就存在,也像這樣漫無邊際地低聲絮叨,抱怨著無主賞識的失落,陳述著上一任主人不為人知的往事,各大書卷上不會記載的秘辛……
雲舒塵坐在一旁,看得稀奇,她倒是頭一次見卿舟雪講出這麼多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