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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突破了。”
壺天星君拉著太陽星君小撤一步,低聲道:“既然如此,不要輕舉妄動。”
太陽星君生性好鬥,卻不理睬他的勸解。他手執銀槍,不屑道:“下界之人,再怎麼突破,她還能突破這天了不成。不如趁熱打鐵。你們一個兩個磨磨唧唧的,關鍵時刻還是看本君。”
一道金光躍起,他再出現時已躍至卿舟雪背後。裁決的一擊就要怦然墜落。
正在此刻,卿舟雪扭頭看了他一眼。不知是不是光線晦澀的原因,那瞳仁黑到了極致,如一深淵,讓人對視起來只覺得恐怖心驚。
那是看死人的眼神。
太陽星君這一槍並未斬落,整個人的身軀宛若一道流光怦然墜地。壺天星君反應過來以後,卿舟雪已經單手攥起了他的領口,飛至半空,完全將人提離了地面。
太陽星君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呼救。
他渾身的靈力全部湧入卿舟雪的丹田,整個人的身軀迅速老化腐朽,直至最後在她的手中化作一把細灰,隨著鬆開的指縫漏下來。
兵刃落在卿舟雪手上,被她緊緊一握,瞬時斷成兩截,沒入雨血淤泥之中。
一聲雷鳴轟然響起,照亮四野。
壺天星君覺得大事不妙,他將葫蘆喚回來,騎上就要遠離此處。
卿舟雪手中無劍,但是無處不可為她的劍。
她拎著那柄斷槍朝壺天星君座下碩大的寶葫蘆擲去,轟然一聲,在上頭戳了一個不小的洞。
先前留存在其中的靈力全部泄露出來,葫蘆溜得像一陣輕煙。
壺天星君跌落在地,他瞪大眼睛,見證了這幾千多年壽數之中,最為膽戰心驚的一幕。
卿舟雪雙手摁在他的葫蘆上,就這那破洞左右一掰,將那天材地寶的神器硬生生撕了開來。
葫蘆本是堅硬無比,刀槍不入,可是在她手中,卻全是過江的泥像,一碰就凹陷下去。
她將其甩在地上,噼里啪啦,砸得粉碎。
“你……”
壺天星君往後挪了幾寸,卿舟雪似乎在看他,也似乎沒在看他。她面色蒼白,臉上的神色似悲似笑,朝他這邊緩步走來。
越長歌到底放心不下雲舒塵,她拉著柳尋芹又悄悄折返過來。
正巧看見了駭人的一幕——
卿舟雪孤零零地站在大雨之中,地上倒著半截迅速腐朽的身軀。
而她的手上,竟提著壺天星君的人頭,頸處裂痕完全不規整,大抵是被撕下來的。
他驚恐的表情還停留在上頭,永遠凝固在這一刻。
這一刻,除卻雨聲,整個世界萬籟俱寂。
方才在太初境掠奪的真仙已經重回雲層之上,在此一瞬間,便有兩位道友接連身隕。他們尚一頭霧水,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什麼處境。
但是卿舟雪的異動終於讓他們警覺起來,開始聚攏,準備圍剿她。
卿舟雪站在傾盆大雨中,她在接連殺了兩個人以後,手指慢慢一松,人首落在地面,滾了幾遭。
越長歌躲在破碎的岩石之後,她看著卿舟雪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,神色麻木,孤弱得像是隨時都要倒下,但她踉蹌幾步,偏生是站住了。
大雨中的女子垂下眼睛,似乎在輕聲呢喃著什麼,隨後,她將雲舒塵的半身血衣披在了自己身上。
於此同時,卿舟雪的身後如孔雀開屏,鳳凰展翼一般,出現了許許多多把劍形。
一劍疊著一劍,一影疊著一影,懸浮在她的身後。
而她的另一隻手抬起,虛虛扣攏,一把寒芒斂萃,無形無影的劍出現在她掌心之中。
罡風夾雜著雨水吹起她交疊的衣袍,半邊血紅,半邊雪白。
像是喜服,也像是喪服。
她整個人,是廢墟上最後的一抹色彩。
“師尊。”
卿舟雪喃喃自語,仰頭看著天上的神仙,眼底閃過一絲痛意。
她的瞳仁映過一兩個小點,隨後是十多個。
他們如盤旋的蒼鷹一般,俯瞰著地面上唯一的她。
“這是最後一劍了。”
*
那一日,雷鳴陣陣,宛若創世前所經歷的一場混沌。
有幾個小弟子聽到外頭巨大的動靜,疑心洞坑會坍塌,慌不擇路時,不慎從山底的出口縫隙中鑽了出來。卻恰恰好,見證了修仙界的一個傳奇。
女子的身影懸於蒼穹之上。
她孤身一人,對群仙斬出一劍。
這一劍足以讓天地失色。
他們看見了蒼龍一般盤旋而上的大雪,一層堆著一層,如驚濤怒浪,在撞上礁石之後倏地爆發出來。
整個北源山上終年積壓的厚雪,像是在今日落完了似的。
小弟子們眼前一片迷亂冰冷,這一劍刺出以後,他們短暫看不見了一會兒,再次睜開眼時,面前的一幕令人膽戰心驚。
這雪上去時還是純白的,落下來全是一層水紅色。
一層一層的紅落得越來越多。
罡風再起,幾乎能將地皮掀起,小弟子們再也不敢逗留,瑟瑟發抖地縮了回去。
外頭再次傳來幾聲驚天動地的巨響,而後漸漸地,一切聲音都落了下去。
最後。
再聽不見任何聲音了。
白蘇靠在石壁上,她懷中還抱著一個比較年幼的小師妹。正和眾人擠在一起,靜靜等著這場浩劫降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