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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山之脊,幾個年輕人一路飛馳而下,將烈日也拋在腦後,長風將她們的衣擺與頭髮吹得飄揚如旗幟。
倒很有幾分意氣風發的味道。
但風沙糊面是免不了的,一個個被吹得睜不開眼睛。阮明珠背對著舟,手中木棍左右一撐,竟還可以控制朝向,相當動盪地向下滑去。
“停!要撞上了——”林尋真睜眼一看,恨不得一把奪過阮明珠的木棍,再將這傢伙踹下去。
前邊仔細一看,有一座隆起的沙堡,不知是何物,坐在後頭的阮明珠並未看到。察覺到不對,卿舟雪睜開眼,冰刃刮在地上,硬生生磨融了一半——
畫面戛然而止,水鏡的漣漪波動一瞬,又歸於止息。
“玩得還挺開心的。”周長老搖著扇子,微微一笑,“看著這幫孩子,倒是讓我想起來那個時候——祖師爺成天在秘境裡設些有的沒的,說是好玩,倒是給人出了老大的難題。”
掌門亦笑道,“譬如在必經之路上種了棵樹,樹上掛滿毛蟲。本座記得雲師妹那次難得方寸一亂,直接將樹燒成灰飛,死活過不去這坎。”
雲舒塵從容不迫地回敬他:“莫不是沒人記得太初境掌門人,當年中了祖師爺的迷魂術法,竟拿著自己的劍啃了半天?同門子弟都圍著一圈兒來瞻仰你的英姿。”
越長歌輕輕一笑,手中不知何時托出來一個晶瑩剔透的寶珠,此物名喚“憶餘歡”,顧名思義,可用來記錄一些當下場景,過了許久以後還能有聲有色地觀看。
她說,“這東西我當年可是記了許多,想看看麼?”
言罷她也懶得管他們是否樂意,便將大家少時幹過的啼笑皆非之事明面擺出來。一時大殿之上咳嗽聲此起彼伏,掌門在乾咳幾聲以後連忙道,“把這東西拿回去。”
越長歌則換了一個,場面中只體現了尋常之景。
一方室內,燈火微暖。祖師爺尚在時,師娘也在。兩人慈眉善目,坐在一起,更似神仙眷侶。
一群年少的徒兒圍成一圈坐著。彼時的掌門大師兄在與師尊說話,另兩個師弟在揪貓毛,雲舒塵則靠在師娘肩上,看她往自己的碗中又夾了塊不愛吃的菜,神色微僵。柳尋芹安靜地斟了杯茶,又蹙眉挑去沾在杯沿的一根茶葉。越長歌則支著下巴瞧著柳尋芹搗鼓,一雙眼不自覺彎起。
不管他們是不是有進食的必要,也不管他們是否辟穀,一日三餐,晚上一桌總是整整齊齊。
剛將碗筷收拾,周山南懷中抱著的貓兒便將臉埋了進去,猛舔幾口。抬起頭來,鬍鬚上都沾著湯汁。
其它的長老瞧了這場面在笑,更有幾聲嘆息夾在其中。
雲舒塵的目光看向師尊和師娘,唇邊亦是笑著,只是笑意逐漸不達眼底。最終長睫下掩,遮去一片冷色。
修仙大能者,與天同壽啊。
而他們……都。
都早不在人世了。
*
秘境之內。
幾人的舟楫無可避免地撞上了那沙堡,藤木船啪地一聲碎掉,軀體則摔在沙地上。所幸修道之人一般身子骨結實,若是凡人定會傷筋動骨再爬不起來。
卿舟雪懷中的玉石不甚掉了出來。她反應相當迅速,伸手拿起來,卻不甚和另一個東西碰在一起。
那並非她的手。
好在卿舟雪較人快了一步。
抬眼對上一張陌生的臉孔,是個女子,見尚未搶成這信物,便惱羞成怒,一掌朝她胸口拍來。
卿舟雪側身滾去,只聽得咔擦一聲,阮明珠不知何時爬起來,手中的長棍一下子掃到了那人的掌,將力度實打實地還了回去。
她一把將卿舟雪拉過來,白蘇與林尋真也將其圍在中間,保護那塊憑證的玉石不被搶奪。
沙堡之中再冒出了三人,皆是幾位不太熟悉的同門子弟。他們估計是算好時辰,知道搶到寶貝的隊伍應該會踏上返程,早就埋伏於此,做個沙堡,引誘別人過來,疑心此處是否另有機緣——這下不願尋寶,只要奪寶就好。
卿舟雪默數了一下,對方的境界都是金丹期,其中只有小境界的差異。共有四人,土靈根的兩位皆是劍修,手中拿著歪扭削成的石劍,餘下的靈根似乎純度不高,卿舟雪感覺不太清晰,只知道方才與自己搶奪的那位女子,手執弓箭,相當敏捷。另一位則該是專攻術法。
那手握一隻簡陋弓箭的師姐方才掌骨險些碎掉,目光不悅地盯著幾人,轉了幾轉,似乎在尋找可趁之機。
此刻最占便利的是土相。沙山下埋著的土層很是深厚,但只要成功調上來了一塊,便如水靈根之於江河湖海,用之不竭。
反觀卿舟雪這邊,卻只有林尋真有土相靈根,而且平日修行甚少,遠不如她的水靈根運用自如。
“怎麼辦?”聽得白蘇在身後小聲問道,阮明珠壓低嗓音,盯著那幾人,“不然先下手為強?”
來不及多加思索,地面一陣搖晃,筍一般的土塊自沙土中破出,卿舟雪手中磨掉一半的冰劍,也能勉強用用,她踩著土塊尖兒向上凌空而起。
阮明珠則向下滑去,將棍往地中一插,以此為軸用力,橫旋著一腳踢向那法修的腰部,裹著全身的靈力,那法修似乎並未料到她速度如此之迅猛,平白無故地挨了這一擊,整個人重重地砸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