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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垂眸數了幾頁翻開,指尖指著一行。“當時長老們就此事討論一二,大都不贊成太早告知於你。”
“……”卿舟雪拿著那本《育雛經》,剛好瞥見一行“防止小兒夜哭之良方”。
“況且流雲仙宗當年尋到所謂劍魂之女,動靜鬧得很大,整個修仙界都知道了。活靶子先立起來,正好為你擋去了許多風雨。”雲舒塵道:“其實是幸事一件,太初境便沒有聲張。”
“這……”卿舟雪回過神來,“我有父母,只是一平凡人家的女兒。怎麼會和劍魂扯上關係?”
“不知。”雲舒塵篤定道:“但不會出錯。”
當年那一卦算去了她近百年元壽,還在洞穴靈池中溫養許才緩過來,代價不小。
卿舟雪眉梢慢慢蹙起,但與此同時,雲舒塵撫平了她的眉,“你不過幾年,也要去流雲仙宗了。所有的問道者,在問仙試煉開始前,大多要提前一年過去。”
還要過去住著?
卿舟雪待得最多的便是鶴衣峰。春去秋來,寒來暑往,她似乎也沒有看膩每天柔和多情的晚霞。哪怕種在此處,估計也是樂意的。
她下意識有些抗拒:“可……”明明可以比賽當日再去的。
雲舒塵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,先給她堵上:“你的師姐師妹都會去的。到時候獨你一人留在我這兒,這像什麼話?”
此乃相當難得之機會。無論是想結交一群卓爾不群的天驕,抑或是刻苦修行。流雲仙宗家大業大,矗立於九州中部群山之上,各位仙門東西南北環合,如眾星拱月一般。
它雖然修在山上,但並非如太初境一般依山而建。流雲仙宗的底下是一片偌大的浮石,懸於高天,直逼天穹,幾乎與雲海平齊。
人在其中走動,目光所及之處,便是一團一團連綿起伏,波濤洶湧的雲霧,像是到了天上宮闕。
此宗也是因此而得名。
當年建宗時便野心勃勃地擇了這一片地盤,現如今整個九州幾乎都匍匐於它的腳底下。
雲舒塵又言,這一段時日,也不會讓她們閒著。除卻核驗身份,將該走的流程走一遍以外,流雲仙宗的一切修煉洞天對於遠道而來的英才,皆在此刻開放。
這種福地一日抵十日工夫,沒有人聽來會不動心的。
卿舟雪嘆了口氣,勉強認同了住過去的微末好處。
之後的話便愈發有些心不在焉。但聽見師尊說:“你現在知道你身份特異,如我早先所言,便不要輕易顯露,出門在外要小心一些。”
雲舒塵話頭一頓,她發現卿舟雪一直盯著面前的茶杯,呷了半天,也沒見裡頭的水下去多少。
她索性不說了,此刻她估計是聽不太下去的。
卿舟雪抬頭時,頭頂上傳來些許摩挲的意味,“膩歪三年,愈發黏人了。”
雲舒塵放下了手,溫聲道:“若是實在相思成疾,卿兒給我寫信可好?”
*
歲月不居,時節如流。
卿舟雪在鶴衣峰上過了一段幽閉的清修生活,直至終於將修為漲到化神中期左右時——一如雲舒塵所料,賽期將近。
她在完成師尊設下的目標後,先是鬆了一口氣,而後算著日子,又陷入一種莫名的悵惘。
“明日便要走了。”雲舒塵道:“你與你的師姐妹都許久沒見面,今日不在太初境會一會?”
“阮師妹的師姐師兄們給她擺了個歡送小宴。我便不去打擾她了。白師姐這會兒估計在看診。”
雲舒塵隨口道:“嗯,的確各有各的忙。我剛才路過周山南峰上,林師侄也一直在閉關呢。”
卿舟雪低頭看著地上一層薄透的春雪,她拿劍尖淺淺地摹了個形狀。劍刃擦過雪,發出細碎的聲響。
雲舒塵便看著她畫了兩三圈,最後略微有點凌亂,又被她抬手喚起的一層新雪給悉數覆蓋。
“我這些年已將那殘篇看完了,又自己改了許多。”卿舟雪忽然說:“師尊,可要看我寫的劍譜?”
雲舒塵欣然應允,她接過那本邊角都摸得有點發絨的劍譜,捻起一角翻開來,每一式都占了幾頁,她相當用心地寫上許多心得。
詳盡到她這個外行也能看得七八成懂。
她正翻看著,手腕上忽然又握了另一隻手。
“我為你舞一遍。”
今日這是怎麼了?她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說,但是又不知如何表達,最終整個人有點焦灼,非要做點什麼才好。
雲舒塵不動聲色地將那本書冊合攏,她輕輕拍了一下卿舟雪的手背,“我看你也不是很有興致的模樣。明日一去又得許久,今天陪我多說說話可好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雲舒塵牽著卿舟雪的手,走上鶴衣峰之巔,繞過“過眼渾如一夢中”這幾個大字。
她帶著她相當隨性地坐在崖邊,身上繫著的一層厚毛裘褪下,軟綿綿地鋪了滿地。
卿舟雪看著她單痩的雙肩,下意識抱緊了,頂著簌簌風聲:“師尊,還是回去吧。”
一壺酒憑空出現在她手中,又被塞入卿舟雪的懷裡。
“喝酒便不會冷了。能解憂,亦能忘愁。”對上她的眼神,雲舒塵笑了笑:“這不是半生酒。我猜你會喜歡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