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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冷又濕,兼之有一日未進食,還走了那麼多山路。卿舟雪乏極,她自己安靜著安靜著,竟也睡了過去。
她再次醒來時,並不是蜷縮在冰冷的牆角。而是四肢舒展,躺在一片毛茸茸的獸皮之中。身上還蓋了一方小毯。
卿舟雪抬頭望去,那女人正盤腿坐在不遠處,對著銅鏡梳妝。此刻正用一根白玉簪挽好頭髮,往唇上點塗胭脂,她聽到身後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傳來,便稍微側過頭。
“多謝。”小姑娘攥起小毯,聲音細細的。
“舉手之勞。”
卿舟雪跪爬起來,往外頭一瞧,天光大亮。洞府門口倒下的枯樹如蒸發一般無影無蹤,她猜測應該是她出去了一趟。
“倘若我沒猜錯的話,你應是無家可歸。”她對著鏡子抿了一下唇,放下手中的精緻小盒。
卿舟雪沒有隱瞞,將來路實情托出。許是她平日與人接觸太少,因此對待人並沒有什麼戒備心;況且眼前的女人氣質柔和出塵,怎麼看都不像壞人。
女子靜靜地聽她說完,輕笑一聲。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塊雪白糕點,遞到她嘴邊,看人叼住了才鬆手。“說一句,肚裡就叫一聲。嘰嘰咕咕,甚是吵鬧,你還是先把這處堵上罷。”
是甜的。
一日未經過清水滋潤的喉嚨難以咽下,她吃得有點艱難。女人顯然察覺到了,纖長的指尖凝結出一顆懸空的水珠,緩慢地飄到她的唇邊。
她不是普通人。
這下卿舟雪看得十分清楚。
“你是仙人嗎?”
紫衣女人意義不明地對她說,“把手伸過來。”
她的手腕被握住,女人的手勢像在把脈,很快又被鬆開。卿舟雪不明所以地望著她,只聽得對方一聲輕嘆,“此後,你便留在我身邊,可好?”
“為何?”卿小姑娘卻想得更多,兩道眉毛蹙起來。“我命裡帶煞,會害了你的。”
“你不是也看出來了?我不是凡人,才不怕這個。”
她笑,卻也沒說留下她的緣由。她給那丫頭一截紅繩。紅繩如有生命力一般,纏繞在她腳腕上,發出淡淡紅光,忽而一明,又很快消失不見。
“此物戴好,可不受困擾。”
第3章
卿舟雪就這樣留在了一個陌生女人的身旁。事實上,她也沒有比眼前更好的選擇。
她在近幾日偶爾的閒談中知道了她的名字,雲舒塵。
來歷不明,身份不明。
手裡拿著小枝丫,在地上一筆一划寫出她的名姓,卿舟雪便徹底記住了這幾個字。
雲舒塵的生活倒是單調。每日不是打坐就是在睡覺。甚至打坐和睡覺界限模糊,不分你我。
卿舟雪並不活潑好動,她比起同齡小兒來說安靜得討喜。因此養起她來一點兒都不費心,每日定期給點吃的喝的就好。雲舒塵偶爾感覺她是養了一盆栽,而不是會鬧會哭的小孩。那個小傢伙居然可以待在原地無所事事一整天,看起來也不是很無聊的樣子。
“想出去玩麼?”雲舒塵清醒的幾個間隙,曾這樣問她。
“不那麼想。”
她以前因為體質特殊,也常常被爹告誡少出門;若是一定要出門,也得挑個人少的時候。在她有限的認知里,天空是四四方方的,四周圍著的都是院牆,唯一熟悉的人只有自己的父親。
習慣已然養成,再改不容易了。
“那就看看書。”
雲舒塵輕嘆一口氣,握上腕間的玉鐲,神奇地從虛空之中取出幾本還算通俗易懂的書冊。扔到她面前。
光線曖昧,她從燈台上抱下來一顆夜明珠,擺在書旁邊,盤腿坐在那兒看。多虧了一個曾經考過秀才的爹,卿舟雪識字毫無問題。那本書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了,封頁泛黃,和布置得樣樣精緻的洞府,還有全身上下無處不精緻的洞府主人格格不入。
她翻開第一頁,《聞初要道》。
【第一章 ,引氣入體。】
這四個字她都認識,只是組合在一起以後,就變得晦澀難懂。
不過不要緊,再往下看。對於生僻的名詞,書中一般都會有解釋。
【天地之間,除了看得見摸得著的凡物,還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“氣”。總數恆定不變,可以從一個物體轉化到另一個物體上。此乃修道之人進益的根基。】
卿舟雪讀到這裡,眉頭蹙起。
她回想起雲舒塵的手勢。
自指尖,於一片無物之中,凝聚出一滴清澈的水珠。
她下意識地抬起了自己的手,有學有樣地比劃了個一樣的。只可惜手抬了半晌,胳膊酸痛,也沒產生什麼異象。
看不見摸不著,都是由虛化實。
雖然一個是“氣”,另一個是水,總感覺其中有著隱隱約約的聯繫。
她沉浸在思索之中,未曾察覺到——那邊一旁睡覺的女人悄然抬眼,看完她的青澀而拙劣的模仿,若有所思。
真是敏銳。
雲舒塵在心底默默評價道。
忽然有一日早晨,雲舒塵一反常態地起了大早,穿戴整齊,風姿綽約地站在洞府門口。卿舟雪逆光看著她的身影,不明所以地揉了揉眼睛。
“是時候回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