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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人回答她。
她卻笑起來:“我還以為你感覺不到疼。”
她那把小刀相當靈巧,一點一點將整個丹田刮出,是為凌遲的酷刑。徐任的軀體一開始在抖,後來便如一攤死肉一般,動也不動。
此刻她還未完全想要殺掉他,結果人先斷了氣。
看來是硬生生疼死的。
雲舒塵封住他周身穴位,防止肉體潰散,慢慢站起身來。
一聲響亮的啼哭頓時爆發出來,自濃郁的血腥氣中彌散。徐夫人害怕地捂住了孩兒的嘴,整個人面色蒼白如紙,嘴中喃喃道:“我是無辜的,我什麼都不知道,你放我們一條生路……求求你……”
雲舒塵立在原處,靜靜地看了她半晌。而後俯身,將她手中的嬰孩一把抱起。
徐夫人的手一緊,又害怕地僵在原地,連動彈都不能挪一寸。
她的手抬起,撫在女娃柔嫩的臉蛋上,撥了一下,又慢慢握上了她脆弱的頸脖。
嬰孩的哭聲愈發撕心裂肺。
徐夫人的呼吸聲也愈發粗重,待到雲舒塵將手指一點一點卡緊的時候,她徹底陷入崩潰,一把撲了過來——
雲舒塵側過身軀,匕首浮空,向來人的方向射去,又是重物落地之聲。
再無聲響。
她的手已經掐上了那柔嫩的頸部,但神色卻晦澀不明,似乎終於生了一份猶豫,力道逐漸慢下來。
正在此時,那嬰兒無意識地含住了她的手指,吮吸起來,忽然就不哭了。
雲舒塵的手停住。
過了一會兒,她終是把孩子放了下來。
無父無母,難成氣候,興許根本不用她動手,也活不了多久。
她又拖著徐任殘破的身軀,打開了門。祭司大人正等著她,瞧見來人,沖她微微笑道:“都解決了?”
待到徐任的死相被月色一照,連祭司都倒吸了一口冷氣,挑眉道:“真狠。”
雲舒塵未置一言,將屍身交給她們。祭司大人道:“那我們便先走了。”
黑衣女人走出幾步,忽而又轉過身來,複雜地看著雲舒塵。
“塵兒。”
良久後,她輕嘆一聲:“其實你更似我族,而非仙家。”
聽到此言,雲舒塵的眸光動了動,而後垂下,她靜立在一片屍山血海之中,回過神後,周遭的魔氣都已經散開。
都走了。
雲舒塵費了些氣力,將屍體聚攏在一起,而後就著屍脂膏油,斷木殘桓,放了一把大火。
火光映亮了高高懸著的彩燈,照得四方亮如白晝。
她就著夜色走出很遠,再度回頭看時,竄天的火勢幾乎燒紅了半邊夜空。
整個徐家仙門,皆被這滾燙的熱浪吞噬。
第133章
雲舒塵到太初境邊界時,天空一道驚雷閃過,瓢潑的大雨蓋下來,打得人渾身發疼。
她並未避雨,任由面龐上沾染的血色,被雨水沖刷殆盡,最終乾乾淨淨。
雲舒塵慢慢走向師娘的墳冢,此刻下了雨,泥漿有些不好走路。
她輕顫著手,自墓碑前下挖了一個淺坑,將那枚因為離體太久,逐漸失去光芒的靈根埋在土壤里,和徐香君埋在一起。
她此刻半點也不想回去。
天下好像也沒有何處能去。
她伏在師娘的墓碑前,靠著冰冷的石壁。
下一道雷光劈下來時,映亮了她眼中的一層薄淚。
漸漸地,越蓄越多,喉頭哽咽,似乎已經腫脹,一絲微弱的哭聲也擠不出來。
她在墳前沉默地流著眼淚,雖然大仇得報,但是心中升不起一絲快活之意,有的只是長途跋涉後的疲憊。
這一場雨下至天明,臨近日出時,雲舒塵也因為受寒發起了高燒。林青崖帶著幾個徒弟,尋了她很久,最終在徐香君的墓碑前找到了她。
林青崖得知她勾結魔族,覆滅人家滿門後,先是驚怒,而後又自心中升起一分悲慟。
因為他知道這孩子是為了誰,他終究還是有負徐香君所託——她說,一輩子也莫讓塵兒曉得這件事,恐她走不出來釀下殺孽。
対於修士而言,業孽每添一分,渡劫便愈發艱難,手上鮮血累累之輩,很可能會死在某一次九重雷劫之下。
雲舒塵本以為師尊會清理門戶,並沒有抱著再活的打算,結果林青崖將她罰了十年思過,又將修仙界的流言蜚語壓下,此後直到他坐化歸塵,也再沒有提過此事。
這十年思過的痕跡,兜兜轉轉幾百年,又教雲舒塵的弟子瞧見,揭開了這一段鮮血淋漓的過往。
*
玄武止住話頭,它發現面前的姑娘沉默很久,連一句話都不說。
良久後。
“師尊,她當年應當過得很苦。”
卿舟雪並不懂得這是什麼感受,畢竟她的雙親逝世之時,自己還未懂得太多感情。
如今看來,竟是幸運。
“都過去了。”
玄武蒼老的嘆息響在耳畔:“一晃好多年。張三死過趙四生,再深的恨,再無法割捨的人,刻在石頭上,風吹日曬幾千年,也淡得尋不到痕跡了。”
刻在石頭上?
似乎不錯。
卿舟雪確有一些想說的話,但是並非要対現如今的師尊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