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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她偏生做得很是自然。
“我不能陪你久留,待這太陽落山,也要回宗了。”雲芷煙笑了笑,朝她伸出手,忽地又感嘆道:“我身旁多是修士,同門沉溺於修行,師尊也比較喜靜……總之,還從未見過你這般的女子。”
唐伽若也不經意地笑了笑,她的目光下挪,落到二人交疊的手上。
真隨意。
她也沒見過還沒聊幾句就突然牽人的姑娘。看在她不懂的份上,勉強才不算流氓行徑。
“在我家的風俗,若是牽了另一人的手,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。”
雲芷煙素來只知男女大防,她詫異地蹙了眉,“意味著什麼?”
“意味著是一對眷侶。”
“可是我們都是女子,竟還有這一說?”
雲芷煙似乎被她說得一愣,慢慢鬆了手,輕咳一聲,將那隻手背在身後。
“自然有。”唐伽若偏著頭,“況且天經地義。”
雲芷煙搖頭道:“你不會御劍,我只是想帶你下山,就如來時一般。那時你怎的不抗議,莫不是又誆我?”
“原來你竟已占我便宜兩回。”唐伽若神態自若,回敬她剛才的話:“我活了這些年月,也從未遇到過你這般的女子。”
“是嗎。”
雲芷煙思忖片刻,忽地微微一笑,“既然姑娘如此介懷,我也有其他法子帶你下山。”
她捲起一道輕風,將唐伽若腰身束住,如吹落一陣秋葉一般。
唐伽若眼前一亂,不由得闔上,再次睜眼時,竟然身已至山下,四周坦蕩,再不見巍峨仙峰。
魔君張開手心,垂眸看去,裡頭靜靜地躺著一秋葉。
這修道之人的術法,真是花里胡哨。
不過。
她隨手將那片秋葉夾住,輕輕一飛,丟向遠處。
唐伽若釋放了渾身的魔氣,裝出來的溫柔風趣也驟然氣勢凌人了幾分。
“出來。”
一名女子自遠處現身,溫順地伏下身,半跪在她腳邊,“君上,我已打探過了,太上忘情的確是那位……姑娘的師尊。”
“太上忘情。”
唐伽若早聽聞過她的道號。
她轉過身,沉思片刻。
“前幾日便是她在北源山邊設下屏障?”唐伽若在心底冷笑一聲,真是敏銳。
*
雲芷煙送走了那個奇怪的女子,不知為何,她方才的確被她逗得有些想笑。此刻心中輕鬆,竟也很是暢快。
那人雖是說些奇怪的話,不過倒能與自己聊得很來。
雲芷煙理了一下外袍,踏著一朵雲,飄向流雲仙宗。
她朝太上忘情——也就是她的師尊的居處走去。
敲了幾聲門以後,雲芷煙候了一會兒。不過多時,那門便如有生命力一般自發敞開了。
一容貌清艷絕倫的女子,正盤腿坐在所置一蒲團上,屏息打坐,她面前正放著一矮桌。
待到雲芷煙放輕腳步,走到她面前,她才止了打坐,眼睫往下一壓,而後緩緩抬了起來。
屋內的陳設很是單調,幾乎沒有什麼顏色。
女人的眸中也如這陳設一般,冷冽乾淨,沒有夾雜紛雜的情感。
雲芷煙驟然對上那雙眼眸,頓了頓,溫聲道:“我去給您倒杯茶。”
瓷杯微碰,啷噹輕響。
“您又修行一整日了嗎?”
她在心底嘆了口氣,將買來的一些小吃擺上桌面。就著茶水的蒸汽一熏,頓時有了點兒活人間的氣息。
“不必。”
太上忘情看著她忙活了一陣。
“上次宗門擺宴時,師尊夾這道點心的次數最多。”雲芷煙說:“我知道您是喜歡的。”
是麼。
偏愛這種東西,在許久以前就被無情道道法侵蝕了罷。
太上忘情微微搖了一下頭,“你吃。”
雲芷煙也盤腿坐下來,雙眸微彎,似是早有準備:“可徒兒買了兩份。總不能又扔了。師尊這些年一直都在修行,為何不能抽空放鬆一下。”
“不曾累過,談何放鬆。”
雲芷煙似乎有點受挫,蹙起眉梢,那雙妙目的弧度淡去,慢慢低垂下來,“嗯。”
太上忘情一直在品讀她的神色。
她在失落些什麼?
僅僅只是因為自己沒有品嘗她帶回來的點心麼。
太上忘情的目光下挪,落到桌面上潔白如雲的糕點。她自認談不上喜愛,也談不上討厭。只不過既然已經辟穀,便無需多此一舉罷了。
她抬起衣袖,拈了一塊,只是淺咬了一小口。而後便放回了原處。
雲芷煙一愣,終於再次展顏:“您怎麼突然……好吃嗎?”
“嗯。”
在雲芷煙靠近的一瞬間,她衣袍上殘存的一些淺淡魔氣引起了太上忘情的注意。
“慢著。”
雲芷煙感覺手腕被另一指搭住,師尊的手因為修習道法的緣故,要比旁人冷一些。故而腕間涼意甚是凍人。
她不明所以,但還是乖巧地任由她捏著:“……怎麼了。”
太上忘情探查了一番,她並沒有任何異常情況,看來那點魔氣只是衣裳上附帶著的,輕輕一揮便再也嗅不出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