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渡劫?
卿舟雪的眼睛驀地睜大,她轉頭來,愣愣地看著雲舒塵,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還活著呢。”
卿舟雪一驚,不知不覺挪了雙手過去,握住雲舒塵,待碰到溫熱的人軀後,她的眼淚不知為何,就此奪眶而出。
談起此事,便想起了她不管不顧,強行出關,又寧願神志潰散,也要擋下雷劫的場面。雲舒塵本是要惱她如此不把性命當做數,但是瞧見卿舟雪醒來,她的那點兒惱意只散作了劫後餘生的喜悅。
再也提不起埋怨的話,她現如今只想抱抱她。
卿舟雪將臉埋在雲舒塵肩頭,她的眼淚一顆顆掉著,但是分明心中確甚是歡喜。她總覺得不太対頭,拿手沾起一顆淚珠,放到師尊面前,問道:“我現在是在難過麼。”
“劫後餘生,應該高興。”
雲舒塵摸了摸她柔軟的秀髮。
卿舟雪疑惑地靠了回去,她盯著指甲蓋上沾著的那一滴晶瑩剔透。
“但是有眼淚。”
雲舒塵無奈道:“興許……有一個詞,叫做喜極而泣。人特別高興也是會哭的。”
卿舟雪想了想,她將那顆淚珠抖落,贊同道:“是了,喜極而泣,師尊在雙修時應當是高興的,但是也曾哭過。”
雲舒塵微微一愣。
卿舟雪卻已經觸類旁通,她安心地閉上眼睛,環住雲舒塵的腰。師尊的手又游離在她臉上,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,似乎是羞惱了:“這種事怎麼能用喜極而泣來形容?”
卿舟雪認真道:“師尊剛才說的。”
方才還有的一絲感懷溫情煙消雲散,話頭已經徹底被聊岔,雲舒塵腦中轉得飛快,但想了半晌,一時又舉不出什麼例子來,只能瞥她一眼,心中暗道,這丫頭為何總能三言兩語將人堵得說不出話來,分明並不高超。
可某人自小嘴仗沒輸過,就這樣閉嘴,不甚甘心。
於是雲舒塵故意道:“若再與我爭,我便讓你重修一次文賦。”
“……”
*
流雲仙宗經此重創,消停了許多。整片浮石之上,死氣沉沉,宗門弟子不知被太上忘情挪去何處,再往那片地方一望,仍舊是一個人也沒有。
放眼整個修仙界,都是一樁奇聞。
魔域和太初境總不能対著幾棟空蕩蕩的樓閣聲討,只好暫且休戰。
雲舒塵突破渡劫期後,暫未回魔域,而是一直待在鶴衣峰養傷。順勢也顧看一下她那屢次險些入魔的徒兒,免得又橫生枝節。
自從修為上躍一個境界以後,整個人也不再呈頹靡之勢,隨意打坐幾日,她連身體底子也好了許多。
卿舟雪明顯發現,這幾日師尊的精神頭格外好。
她不再如以前那般病怏怏地躺在某處,每日無所事事之下,竟免了阿錦平日的活計,開始親力親為。
卿舟雪在深究劍譜,一門心思提高修為,此刻她正坐在涼亭里。耳畔迎來一陣香風,她如有感應地抬頭,額頭上便被輕輕一吻。
近來總是如此。
總會被意外地親到,有時是面頰,有時是眉心,也有時稍微一抬頭,便會被啄住下唇。
雲舒塵這幾天溫柔得讓人心驚膽戰。雖然她從前也不是一個冷漠的人,卿舟雪得以享受過師尊的許多關照,但自打成人以後,未有一次如現在這般——雲舒塵恨不得每日都將飯餵進她的嘴裡。
“今晚想吃什麼?嗯?”
頭頂上傳來輕柔的撫弄力道,卿舟雪抬眸,便対上了女人眼底柔和的笑意。
“……都行。”
這也是一樁奇事。
師尊已經連續下了幾日的廚。
卿舟雪頭一次品嘗時,本不抱太大希望,畢竟雲舒塵平日十指不沾陽春水,她從未見師尊近過灶台。約莫修道之人都是如此,大抵——同自己的水準,是很相近的。
誰知雲舒塵的手藝能甩她八條街,她一旦下筷便沒有停過嘴。
面対她的訝然,雲舒塵笑了笑:“漫漫五百多年,很多東西,瞧也瞧會了。”
而此刻的她,似乎対卿舟雪的回答不甚滿意,“都可以?”
卿舟雪點點頭:“你做的那些,無論食材如何,的確都味道甚好。”
雲舒塵嘆了口氣:“好吧。”
她輕裊地轉身,垂下的袖子挽了起來,搭在小臂上,露出藕白色的一截。
卿舟雪放下書本,也慢慢跟了過去,她喜歡看雲舒塵做任何事,尤其是那雙手,無論是修剪花草,執筆寫字,或是描摹山水,倒茶,分明是很尋常的舉動,但被她做來,總是有一種雲淡風輕的雅意。
她有條不紊地剁著菜,低頭時,一縷髮絲從松松挽起的頭髮中溜了出來,很是生動。
卿舟雪盯著看久了,雲舒塵自是知曉,竟有些不好意思。不過她並未顯露出來,反正也不去対視,神色平靜,假裝沒有瞧見。
“張嘴。”
卿舟雪下意識如其言,嘴裡被塞了什麼,一時有滋有味得舌根發酸。
“很好吃。”
於是頭髮又被揉了揉。
卿舟雪一時心中更是疑惑,陷入思索,連帶著被雲舒塵投餵了很多口……她不知不覺吃了個撐,且發出一聲微小的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