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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日,掌門再次下令,與當年所做之事無異——將太初境的靈礦開採一半,悉數煉為丹藥,由宗門統一保存。分發於較為靠譜的內門弟子手中,讓他們隨同其餘弟子一同進入地下避難,維持秩序,尤其是維持剩餘的靈脈不被私吞,違者依舊是死罪。
餘下的那些坑洞,依舊存蘊著還未散去的靈力,脈絡相當混沌。
外人無法探知裡頭是否有活人,哪怕知曉也無法確定蹤跡。
這是近乎天然的屏障。
絕大部分的弟子遷入地下,窸窸窣窣,儘量低調。
涉及身家性命之事,他們行動得格外迅速。
整個太初境如搬空的蟻巢,一點一點地挪入地底下,空寂了許多。
現如今峰上只剩下少數內門弟子,諸位長老,還有來自於魔域的幾位有頭有臉的人物。
夜幕緩緩落下。
這是世界在惴惴不安中,度過的第一個長夜。
黎明照樣升起。
夕陽同樣落下。
一切太平。
卿舟雪每日例行去北源山巡視。她站在雪山皚皚之巔,觀察著天地靈氣流淌的方向。
倘若不小心從那道口子裡飄“上去”,她就會平衡地抽回來一部分,極盡溫和而細緻,避免驚動天上。
“師姐?”
卿舟雪不用回頭,已經知道是誰。她放下手,訝然道:“你怎麼來了。”
阮明珠與她一同站在山巔,仰頭看著那道漏口,她隨腳踢飛了一塊小石子。
“沒什麼,在峰上太無聊,便出來逛逛。”她緊緊盯著那塊缺口,問道:“你和他們交過手了?感覺怎麼樣?”
卿舟雪沉默不語。
阮明珠轉眸盯著她:“這幾日有些年紀尚小的師妹師弟,每天都在地下害怕到哭鼻子。白蘇和林尋真總是這麼哄人——有掌門在,一定不會出事的。”
“就像你當年一劍斬破天雷那樣,也像你在問仙大會上斗到最後那樣……”阮明珠目光灼灼,“這次也一樣嗎?”
卿舟雪沉默良久,輕嘆出事:“其實連三成勝算也沒有。”
阮明珠呆呆愣了半晌,反而仰頭笑了一聲:“還好是我問的你呢。”
“嗯?”
“林尋真和白蘇都不敢問你,這兩個膽小鬼,生怕聽到最壞的答案。”
“那你不怕?”卿舟雪望著她燦爛的笑容,氣氛的確輕鬆了很多。
“怎麼不怕?”阮明珠道:“我還這麼年輕,肯定不想莫名其妙就……那個什麼香玉來著?”
卿舟雪道:“香消玉殞。”
“對對。”阮明珠笑道:“還是你比較有墨水。”
“你和我差不多。”卿舟雪淡淡道:“如是也有一百多歲了,很年輕麼?”
“不管。”她咬牙道:“你看雲舒塵活了五百多年還在那兒蹦噠,你敢說她一聲老?”
“我只是覺得不年輕了,沒說你老邁。”
“好吧。”阮明珠放棄和她爭辯,“但是……”
她正色道:“往往越怕死的,就會輸,死得越快。”
卿舟雪回憶了一下阮明珠曾經總是不要命的打法,小師妹說這話興許是肺腑之言。
“所以——”袖口被拽住。
“你是怎麼一步跨到如今的?”阮明珠道:“我也想學,才不願縮在地底下等死。我聽聞你的境界早不受限制了,現在天道已經不存,既是如此,我們是不是也能……”
“應是如此。”
卿舟雪道:“但是修行也需要時間。短時日內,如何能一躍千里?”
“除非走無情道的捷徑。”
卿舟雪幽幽看了她一眼:“你不適合。莫要去做傻事。”
“無情道?”
阮明珠瞪大眼睛,“……卿舟雪,你這些年閉關神神秘秘的,竟都是在搗鼓這個?那雲師叔怎麼辦?!”
她想想都覺得窒息。
“不要問了。”卿舟雪蹙眉,“你早些回去,今日之言,別和他人亂講。”
北源山上白雪皚皚,卿舟雪心神一動,漫天的大雪重新飄起,將阮明珠捲入其中,吹向天邊。
阮明珠眼前一陣涼風吹過,冰冰涼涼的雪花圍繞著她,再回過神時,又回到了太初境。
她跌落在地,正好掉在主殿門口,險些將屁股都摔成四瓣。
恰逢一襲藕色衣裙掠過她,掀起一陣輕風。
阮明珠聞聲抬頭看去。
雲舒塵剛從春秋殿內走出來,手中握著一枚石頭,她垂眸一掃地上掉了個人,駐足回眸,溫聲道:
“這是怎麼了?”
阮明珠一愣,她連忙站起身來,拍了拍身上的灰,“沒什麼,雲師叔,你忙著呢?”
雲舒塵摩挲著那塊石頭,溫和一笑,“嗯,我尋卿掌門有事,她還在北源山麼?”
聽她語調輕鬆,神色依舊如昔年柔和,阮明珠平時不覺有異,但自從知曉了卿舟雪的無情道,她再看著雲舒塵只覺心傷。
她挪開眼睛,淚水在其中淺淺地蓄了一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