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1頁
她撫著卿舟雪耳後的發梢,指尖下滑,碰到她微涼的肌膚。
此人無論白日看著,還是就著月色看著,都這般冰肌玉骨,乾乾淨淨的——莫論如何,也不願讓她因自己,被潑得一身髒水。
肅清伽羅殿以後,她很想帶她去魔域成親,那便是明媒正娶,一切的一切,皆可按最高禮制來。
不過,那地方魔氣濃郁,面前這個天生的仙子,怕是不願涉足。雲舒塵看著她,心底不知為何,泛起一絲難言的酸澀來。
那雙眼睛轉了過來,凝視著雲舒塵,忽而淺淺地彎了一下:“既然無可避免,自讓人家說去。”
“不過,確實是有些奇怪。”
雲舒塵的肩膀上,緩緩壓了個腦袋。卿舟雪靠著她,輕聲道:“我與我中意的人在一起,這叫失禮;聽聞人間成婚之前,他們都不認識,這反倒是禮教了。”
“既然禮教倫常這麼令人難過,作何還要守之?”
“禮對於統御者而言,自然是好物。”雲舒塵道:“可惜大多人並不算是。”
師尊這話有點深奧,卿舟雪自己並無過多體會。她每日的生活便是修道練劍,鮮少下山,整整二十年都是就這麼過來的,入世著實很淺。
她現在做的事情,修道練劍,自己是喜歡的。她每日圍著雲舒塵,亦是因為自己喜歡師尊。又是天生修道的好苗子,自小入了仙門,沒什麼煩憂,不能體會凡人的枷鎖與辛酸,只憑著自己喜好判斷,也是人之常情。
雲舒塵忍不住又揉一下她,“你啊,何不食肉糜。”心底卻淺淺淡淡地落了聲嘆息。
自小到大,這丫頭舉動皆由己心。
雲舒塵其實挺羨慕她的。
她在魔域掙扎著活下去時,卻不覺得自己是個魔,曾不止一次地憧憬過神仙。卿舟雪是她喜歡的模樣,亦是當初那個自己最想成為的樣子。
只可惜世事無常,人生無法重來。也許是命中注定一般,她自己沒能如願,卻讓她撿回來這樣一個徒弟。
“……師尊從凌虛門回來以後,是不是有什麼心事?”
卿舟雪看著她,忽然問道。
雲舒塵的手微微一頓,竟然能被她看出來麼。
“沒有。我有什麼心事了?”
她又靠上她的肩膀,閉著眼,嗓音幽淡:“許是直覺。不過直覺向來做不了數。這樣……那就好,師尊若有事,莫要憋在心裡。”
可是她的直覺一向准得驚人。
雲舒塵以往訝異於她對危險境地的判斷,今日竟不知,她的直覺對於體察人心也這般敏銳。
雲舒塵不欲久留於這個話頭,她忽然念起前幾日——十年內門大比的那日,她被她纏纏繞繞,莫名其妙地親了半宿,這筆帳還未算完。
“既是私會,你還想做個清夢麼?”她微微一笑。
清夢?
卿舟雪的後頸被拿捏著,很快唇邊貼了個軟軟的物什。她閉著眼,卻發現雲舒塵又抵著她,微微往後退了一寸,這一動作,肩頭的衣物已是滑落了。
卿舟雪心中怦然,整個人又暈暈乎乎,像醉過了頭,要醉死在夢中。
她看著身上人的窈窕身影,恍惚地想,自己不是那楚襄王。
又何得巫山神女,夢中相會呢?
這一夢後天光大亮。
因為余英亦住在此處,兩人都沒有動靜過大,而是相當隱忍,但口中堵住了,反而會從別的地方流露出來。
小師妹才剛起床,她睡眼朦朧地站在門口,然後看著卿舟雪自師尊房裡走出。
原來師姐這麼勤奮好學,一大早就去找師尊了。
難怪她當年是內門大比的第一名。
余英打了個呵欠,正也想去找師尊。卿舟雪經過她身旁,停了步子,“她已歇下。你有什麼事,都可以找我。”
“好。”余英詫異了一瞬:“我想問問師尊喜歡吃什麼?師姐又喜歡吃什麼?我去燒菜。”
“阿錦自會做的。”
那一衫白衣飄然遠去,懸在腰後的長髮如墨瀑,只留下一個渺茫的影子。說話的聲音,亦如當年給她糖那般清涼透骨,讓人難忘。
余英將這個身影記了很多年。她站在原地看了許久,收回目光,但而後還是轉身溜進了廚房。
今日中午雖然還是阿錦下廚的口味,但日光挪到下午時,卿舟雪卻意外地收到了一盒小糕點,甜膩的香氣頓時縈滿了周身。
自然,還收到了少女明媚的笑容。
“師姐,這是給你的。”她又指著另一盒,“這是給師尊的。”
“……謝謝。”
“這一盒,你幫我給師尊,好不好?”
“她就在涼亭,為何不自己去?”
余英搖了搖頭,咬著嘴唇,片刻後才道:“我好像有些怕她。”
“嗯。”卿舟雪蹙眉,“不過,她是個溫柔的人,你何必怕她。”
雖然對師尊新收了徒弟這種事情,卿舟雪心中難以言喻。不過余英的資質這樣罕見,師尊收她為徒弟,是很好的一件事。
師尊的造詣何其精妙,況且她算是此道上求索的第一人。倘若日後她飛升上界,若無後人,五行之陣法絕學,便十分可惜地面臨失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