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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為什麼……”她不高興地埋向卿舟雪的肩膀,蹭掉了幾滴眼淚,委屈道:“我不乖嗎。”
“你為何非要當我的徒弟呢。”卿舟雪輕輕一嘆。
“因為我不比她們兩個差。”肩頭傳來一聲很悶的聲音,酸溜溜的,像是嗦了梅子。
她一愣,無奈地拍了拍那孩子的背:“她們是她們,你是你。這不能放在一起比。”
“旁人若問起我是誰,”小云云傷心欲絕:“……就只能說:她是撿來的。改天卿長老沒了耐心,就會將她丟出去,沒人管……沒人理睬,最後餓死在地里。”
著實是精彩的想像力。
卿舟雪明白了她岌岌可危的不安定感,這種居安思危的想法,擱在她這個年紀,著實讓人有些意外。
“我不會丟了你。”她垂眸思索片刻,在心底嘆了口氣,仍想委婉地掙扎一下:“其實,哪怕是內門弟子,若是犯了大過,也會被師尊逐出師門。與你如今別無二致。”
“那不一樣。所以我會很聽話的。”
她的眼睫上還沾著水珠,蹙起眉很認真地看著卿舟雪。
卿舟雪挪開目光,又不得不挪回來,無奈道:“嗯。”
她眼底有什麼東西亮亮的,那點光亮像一陣輕風一樣,就這樣忽明忽暗地墜在她眼中,瞧得人甚是心軟。
這樣顯而易見的高興,陰霾散盡。
卿舟雪每每看見她笑時,總是慶幸這一次沒有拒絕她。
*
鑑於她如今年紀小,尋常佩劍比她半個身子還長,卿舟雪說等過些年再教她劍法。
然而小孩子總是對新鮮玩意感興趣,越不讓幹的事越具有致命的魅力。
沒過個幾日軟磨硬泡的,卿舟雪面前就已經整整齊齊站了三個徒弟。
最大的艱苦勤勉,次之的渾水摸魚,最矮的獨自在一旁,練著練著就蹭進了師尊的懷抱。
好生黏人。
又好生霸道的小師妹。
不可抗拒地多了個“徒弟”以後,卿舟雪隨和地想,這樣也好——她正巧能早早地將教她修道這一事,名正言順地提上日程。
余後這幾度春去秋來,事事如常。卿舟雪將她的身子養得好了些,教了她一些相當溫和的吐納之法,每晚手把手扶持著她修行。
興許是下意識中,總剩了一些修行的記憶。卿舟雪講多少她懂多少,悟性高得驚人,一路順風順水。
隨著身量漸長,已不能隨時隨地黏在卿舟雪身上。
但她依然很是喜歡挨著她,一開始只牽衣袖,可自從卿舟雪牽了一次她的手後,她仿佛曉得了不得了的東西。
每逢走路,她就算是走在前面,也得故意踱慢幾步,將手塞進卿舟雪的掌心。
攥緊。
卿舟雪感受著掌心的溫度,輕撫著她的手背上那點肉——總是止不住地想起,在星燧之中,祖師爺那麼多弟子呢。可是她師娘卻偏偏最疼愛雲舒塵一個,養得渾然如親生閨女一般。
以前未曾思索過這是為何。
現在也當了她小時候全心全意親近的長輩,卿舟雪才能從其中窺見一絲端倪。
很會撒嬌,適時示弱。平日說話極甜,長相亦是可愛。
她就這樣驕縱地,霸道地占據著你的生命中全部的目光。
讓人不忍抗拒。
又一年月燈節時。
山下人間,張燈結彩。透過一層雲霧,群星圍繞著偌大的山峰,襯托得天上那輪真月亮愈發耀眼。
內門弟子鮮少能有下山的機會,卿舟雪放了另兩個孩子出去玩,省得她們在峰上眼饞。
那倆師姐妹歡天喜地地收拾了一番,自早上起就沒什麼心思修道了,渾渾噩噩盼著太陽降下來,謀劃著名要如何結伴出遊。
若谷本想把雲小師妹也捎上,結果希音更為了解她,輕笑一聲:“小師妹肯定要陪著師尊過的,你就別去鬧她個不高興了。”
“哎,也是。”
庭院內。
雲舒塵悄悄踮著腳尖,任卿舟雪在牆上抵著她的發頂,輕輕劃了一道線。
那一處牆角,已經劃拉了許多道線條。低的舊,高的新。一節節地往上,雖然還沒有挪太遠。
覺察到她的小動作,卿舟雪微彎了眼睛,但卻並沒有拆穿她,比著原先舊的那條:“嗯,的確長高許多了。”
“師尊。”
只是她每每這麼喊時,總是讓卿舟雪有點不適應,背脊無故竄上一股寒意。
“我長高了一些,”她委婉道:“是不是可以買新衣裳了。”
原來是因為這個。
卿舟雪習慣性地揉了揉她,略有些詫異。
倒不是因為吝嗇錢財,或是別的什麼,可是她記得她身上這件,便是前一個月新做的。
這就嫌舊了?
“我……”雲舒塵自知這理由奇怪,她仰頭和卿舟雪對視了片刻,又沉默些許時候,到底還是說出了真心話:“我想自己挑。”
言下之意,都是對卿舟雪的眼光的嫌棄。
“……”
卿舟雪嗯了一聲,雖是允諾了她,但是她摸著她身上這件料子,質地細膩,奇怪道:“不好看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