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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音一愣,那間是師尊的。如果說卿舟雪還有什麼絕對不能躍過的底線,便是這間屋子。
她與師姐都沒人進得去。
如今一看,這當真是奇怪……那孩子到底是什麼來頭?
卿舟雪將傘輕輕一擲,便化為一道流光,收入她的納戒之中。她抱著孩子進了門,又將門窗關好,免得她受凍。
她總覺得這副幼小的身軀很脆弱,圈著她的手也難免極盡溫和。在屋內轉了一圈,最後將她放在了一旁的桌上。
看那兩小短腿怎麼都點不著地,卿舟雪忍不住極微地笑了一下,不著痕跡。
她在星燧之中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雲舒塵成長,卻沒有任何一次能夠挨到她,哪怕摸頭也做不到。
如今終於可以碰到幼時的她。
卿舟雪抬起手,欲要揉一揉她,她便將頭偏過去,眉梢微蹙,像是不喜生人這樣的親近。
卿舟雪留意到她的細微神色,臨到半空又克制地縮了回來。
白霧一般的衣袖順著垂下。
她站直身子,聲音又恢復了人前那般的冷清:“這間臥房留給你。如若有什麼不習慣的,記得與我說。不用拘謹。”
雲舒塵的鼻尖再拂過了一層淡香,她扭頭看著她出了門,又將門輕輕掩上。
不過片刻。
這位長老又折返回來,手中多了一套新衣裳,她將其擱在一旁。
小姑娘又被抱了起來,走向屏風之後,她呆呆地任她擺布著,幾片被雨潤濕的衣料很快被扒了個乾淨。
當渾身上下終於接觸到微涼的空氣時,她終於下意識地用胳膊環緊了自己。
但並未冷多久,腳趾頭接觸到一絲溫熱的水意,緊接著半個身子沒了進去,腳徹底踩在了木桶底。
一瓢水從她的後腦上澆了下來,整個人一激靈。
卿舟雪住了手,“燙?”
“沒……沒有。”
卿舟雪手法嫻熟地拿起了皂莢,但瞧她趴在木桶邊沿,緊緊地拿身子貼著壁,儘可能地遮著什麼,竟像是沾在了上頭似的,整張小臉的神色都寫滿了抗拒。
“你自己來。”她輕嘆道:“方才淋了點雨,洗一下換了衣裳,省得生病。”
言罷,卿舟雪走出了屏風,雲舒塵只能看得見她微斜的影子。
她終於悄悄地鬆了一口氣,身軀不再緊繃,得以自在地在水中泡著。剛才一路上的確有些濕冷,現如今她感覺渾身都和暖起來。
水面上飄著幾朵花瓣。
小孩子的注意力總是會被這些鮮亮的東西吸引去,她舀了許久花瓣玩,一個人逐漸自在起來。
胳膊晃得水面蕩漾,也不慎映出了屏風外的那個影子。
望著水面的倒影,雲舒塵疑惑地想,仙人這麼喜歡小孩子嗎。
凡事都要親力親為。
自那人的容貌氣質上來看,總有一種違和感。
泛起的水霧之中,她打了個呵欠,人一暖和,便覺得有些困。這個問題想了許久都不通暢,想著想著,沒過多久,她竟不小心眯了過去。
卿舟雪聽著裡頭漸漸一點水聲都沒有,她蹙了眉,重新走回去。
果不其然。
掛在邊沿,睡得正香。
好在她發現得及時,水還沒有涼。她把那掉在鍋里的熟睡的湯圓撈了起來,擦乾淨,又將新換的衣服給她套上。
先前卿舟雪不知哪一年才會遇到她,於是從小到大的款式都備了幾套,方便取用。
第三十二年時,她總覺得師尊這時候應當也有個年輕女子的模樣了……沒成想卻是一個小孩。
看來地府辦差屬實有點慢。
雲舒塵倦怠地抬起眼睫毛,又打了個呵欠。左右環顧,不知自己何時又從水中起來,被塞入了柔軟的被褥。
低頭一看,新衣整齊。
她微微睜大了眼睛。
而後略一抬頭,對上面前那位仙子清冽又溫和的雙眼。
“你還未曾告訴我,此次大比,誰給你報的名字。”
“醒來時候,在街邊。”
她蹙眉:“不知道在何處。聽他們說,仙山招收弟子,都去湊個熱鬧。我便跟著人群走了。”
“他們嫌我年紀小,但是蹲在門口的那條……狗說,”她慢慢回憶道:“說讓我入宗修行。而後他們便留了我的名字,放我進來了。”
狗?
還是會說話的狗。
卿舟雪百思不得其解,默了半晌,忽然醒悟過來,好笑道:“你是說蹲在外門門口的那隻靈獸?”
“嗯。”
“它是麒麟,不是狗。”
小姑娘歪了腦袋:“難怪會說話。”
看起來她只記得名字,也不知自己的身世,有些見識忘了,有些詞兒卻記得,對於一切都還懵懵懂懂的。
“嗯。”卿舟雪忍住了想要揉她的念想,輕聲道:“你的年紀的確太小,如今也不會道法。明日的比試於你並不公正,先不用去了。”
她眨了一下眼睛:“長老是要收我為徒嗎。”
卿舟雪剛想去端茶,聽到這話,手腕一抖,險些灑了出來。
她佯裝鎮定地擱下茶杯,清咳一聲:“以後再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