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居然這般刻苦,看書看睡著了也未曾發覺。
她的目光掃過那被色花紋,卻總覺有些熟悉——那不是她的麼?
雲舒塵走過去,卿舟雪手中的書終於掉了下來,書面拍在地上發出“啪”地一聲響。
卿舟雪驟然睜開眼睛,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彎腰,撿起了她的書。
“師尊。”她茫然道,“你何時回來的?”
雲舒塵無意瞥到書上的幾個字,卻堪堪愣在原地。
《師姐在上》?
卿舟雪初醒時倦意過濃,還未反應過來,直到她的目光落到雲舒塵手裡的話本時,卻如被潑了一場冷雨,忽然清醒過來。
空氣變得沉默。
師尊當著她的面隨手翻了翻,若無其事地放回了她的床頭,“好看麼?”
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姑娘抿著下唇,悄然抬起眼睛看向她,“還好。”
“師姐妹情深?”
卿舟雪略微尷尬,“確是取材於此。”
啪地一聲,書被扔回書桌。雲舒塵神色仍柔和,像是隨手一扔,不過這動靜有些大,卿舟雪一時難以辨別她的情緒。
她的手落在卿舟雪的肩膀上,撥了撥那裹緊的被褥,“你裹著我的被褥作甚?”
“睡不著。”她很坦然。
“這樣便能睡著了嗎。”雲舒塵無奈道,“也不嫌熱。”
“這樣,像是你陪著我。”
卿舟雪搖了搖頭,話本無意。但云舒塵的手卻微微一僵,而後她抬袖拂滅了燈火。
燈火熄滅以後,空餘一室月光,晦暗不明,再也看不清對方的神色。
黑暗的掩飾之中,雲舒塵的目光不復往日的溫和。
她稍微俯著身子,手用了三分力摁在卿舟雪身上。
雲舒塵背後是窗外微茫的月光,坐在床上的卿舟雪完全籠罩於她的陰影之下。
那姑娘卻對這種具有壓迫感的姿勢毫無察覺,甚至對空氣中流淌的一絲晦澀毫無察覺。
她仰著頭,安然地看著雲舒塵,全然不覺她的師尊的目光是如何,如何一寸一寸地丈量著黑暗中的她,她雙肩的弧度,她清艷秀美的輪廓,還有露出陰影之外的,一隻白皙的腳踝。
一道依舊溫柔的嗓音,響在她耳旁。
“卿兒竟也喜歡看這些話本,可是有心儀的人?”
“許是沒有。”
“那便少看一些。”雲舒塵的語氣很平常,“話本子裡寫的東西,雖不能說假,卻也不能說真。”
“我曉得的,師尊。”
被捉住看話本的小小尷尬已經散去很多,卿舟雪將那被褥慢慢鬆開,向前一靠,輕聲說,“這次真的……再不會看了。”
雲舒塵的腰又被她抱住,那沒大沒小,且毫無界限感的人貼在她身上,一動不動。徒兒悶在她腰前,深吸了一口氣,再貼著她的衣服吐露出來時,甚至能感受到濕熱鼻息。
太近了。
雲舒塵的神思恍惚一瞬,一點一點垂下眼睫,盯著蹭在她腰間的人。她沒有抱得太緊,但卻貼得十分滿當,曲起的手臂上,每一寸肌膚都要夾著腰線。
卿舟雪就這樣親昵而安靜地靠著她,過了一會兒,“師尊,你這些天去往何處?身體沒有不適麼?”
“去見幾個故人,並無大礙。”雲舒塵似乎沒有多提的想法,她的手撫上卿舟雪的發頂,摩挲了一下。
嘴唇動了動,終於說出口。
“放開。”
第40章
放開。
無人知道,那一夜雲舒塵在說出這兩個字時,在心底究竟來回拉扯了多少回。
許是沙熙花的毒性,已然浸透了骨髓。
她自覺壓抑得太久了,連被一年輕姑娘隨隨便便抱一下,都能在軀體上激起千波萬層的浪。而那丫頭也不知什麼習慣,卻總是會在某時突兀地貼上來。
偶一個荒謬的瞬間,雲舒塵甚至想軟下身子,貪戀這樣的懷抱。
徒兒一向是懂事的,從不賴在她身上。雲舒塵知道她說“放開”,卿舟雪便會放開她。
而當她真的放手時,雲舒塵的腰間一涼,禁錮感驟然失去,她居然在心中生發了一種難言的渴盼——
能不能。
不要事事都這麼聽話。
這種渴盼過後,每當再對上卿舟雪純粹得不著一物的黑色眼瞳時,為人師者的心情便十分微妙。
不能再這樣了。
今日早晨,掌門與眾位長老,活像見了鬼似的,齊齊注目於多出來的一個人影。
雲舒塵迎上眾人目光,左右一瞥,“現在這晨會終於無話可說,光顧著大眼瞪小眼了嗎。”
掌門仔仔細細瞅她幾眼,“你峰上有什麼變故?”
“能有什麼變故。”
“是要飛升了?”
“不至於。”
“身子還好麼?”
雲舒塵揉揉眉心,“你們莫非是覺著我要死了還是怎的。臨終之前來參加個晨會見你們最後一面?”
眾位長老默默無言,心道,不然還有什麼理由,能讓該多病之身,在這個時辰從床上順利起來。
在很久以前,雲舒塵這個位置是空著的,後來終於被她的多功用徒弟勉強堵上。只不過那位小師侄坐在此處,神色肅穆,端得比掌門還掌門,倒是讓眾位師叔們顧忌些在晚輩心中的形象,從而也端起架子,大殿上除卻論道以外鴉雀無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