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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唯一的女兒死得連灰都不剩。”梵音呵呵笑道:“報應。”
“還有什麼需要我交代的嗎。”梵音笑完過後,閉上了眼,“儘管問罷,我都會知無不言。雖說此舉與投敵叛族無異……但她本身不值得我效忠。”
“無需多言了。”雲舒塵卻說。
“那你可以動手了。”
失去所有盤問的價值以後,她身為魔族之人,大概會被處決掉。
臨近死亡時,害怕是難免。不過她勉力平穩著呼吸,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。
頭頂上傳來一抹重壓,溫熱的掌心摁著她揉了揉,頓在一處動也不動。
梵音等了許久,也沒等到她擊碎自己的天靈蓋。
“姨母怎麼會殺你呢。”
她睜開眼,雲舒塵微微俯下身子來,一指抬起她的臉,端詳一二,輕笑道:“如你所言,若都屬實,唐迦葉這一脈皆被唐無月屠戮至盡,而我又手刃了唐無月唯一的女兒。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?”
“……什麼?”梵音疑惑道。
“那打現如今起,你就是她之後,唯一夠格的繼承人。”
梵音徹底愣住,眼睛睜大,半晌也沒吭聲。面前的女人對她溫柔笑著,似是憐惜,也似是鼓勵:“你不想為你的雙親報仇麼?”
當然,她當然想。但是在部眾之中苟活的歲月之中,她卻從未想過自己還能去……坐上那個位置。魔域之主,這對於她來說——
太過遙遠了。
就像夢一樣。
當有人一下子把這種可能推到了她的眼前,梵音的第一念卻不是高興,而是茫然。
雲舒塵攥著她下巴的手一松,梵音整個人也搖搖晃晃,似乎是站不穩一般,踉蹌了一下,下意識往邊上扶去,她這一帶,便拉住了離她極近的無辜姨母。
正當此刻,門再被敲了敲,而後推開了一道小縫。
“師尊,時辰過了許久了,你不是……”
卿舟雪忽然頓住了話頭,她詫異地看著那魔女掛在了師尊的身上,狀似撒嬌,而師尊正扭頭看向自己,眼神錯愕。
“……說餓麼。”
也不知懷抱著一種什麼樣的複雜心情,她沒有再說話,遂關了門,像無事發生一樣,腳步聲遠去。
雲舒塵愣在原地。
她將梵音扶穩,而後略有匆忙地,將剛剛合攏的那道門再次打開,拂袖走了出去。
“卿兒?”
院中空落落的,擺在外邊的晚膳用一層靈力護著餘溫。
阿錦蹲在一旁的椅子上,歪著腦袋,無辜地喵了一聲。
“走了麼。”雲舒塵蹙眉問它。
只見那隻貓尾巴翹起來,指了指外面。而後它低頭認真地啃著盤子內的一小塊鴿子腿。
鶴衣峰還挺大的,她一個人走出去,雲舒塵興許還真一時難以找到。
但好在卿舟雪向來帶著紅繩,雲舒塵仔細感知一番,循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痕跡,最終在一夢崖上,重新瞧見了那個煢煢孑立的雪白背影。
雲舒塵找著了人以後,腳步這才慢下來,緩步走近她。
卿舟雪聽到細微的腳步聲,回眸看去。
正是逆光,雲舒塵看不清出她的神色,只能在夕陽中瞧出一個模糊的清絕剪影,估計是無甚表情的。
“那個魔族姑娘,是……”雲舒塵正欲開口,但卻突然想到,她得怎麼解釋這層親戚關係?
此言一出,那勢必就得和卿舟雪交代她的出身,還有以往的一些細節。
這恰恰是雲舒塵不願意提及的東西。
她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人。
卿舟雪是仙門劍冢之中,上古劍意凝成的魂魄。劍冢之中葬著不知多少斬妖除魔的兇器,正如清霜劍一般,遠遠嗅到了魔氣,都會本能地想要出鞘斬殺。
換而言之,她的徒兒,是確確實實的一身天縱的仙骨,生來便是要誅魔的。
自己半身魔血不可能剔除,就像蜿蜒纏繞在大腿根部的紋章一樣,只能用以最精妙的術法掩蓋。小心翼翼地,掩住一切過往,她面上瞧著才是……光風霽月的。
話到嘴邊,微妙地繞了個彎,“我往年認了個義妹,她是魔族中人,不料此番遇上了她女兒。便是今日帶回來的那位。”
第118章
卿舟雪偏頭看著她,慢慢蹙了眉,還是沒說話。
她們相視而立,一時只聽到鶴衣峰上的風聲作響。
雲舒塵動了一下唇,她繼續講道:“方才是——”
她的話戛然而止。
斜陽自她們之間的間隙漏出光曦,隨著一人的靠近,微微亮的光暈,徹底合攏,只在剪影周邊勾勒出一片橘色。
光暈一動不動,靜謐無聲。
四周的雲海是燦爛的金色,波濤綿延,氣吞山河。
這個吻來得突兀,去也如一朵緩緩飄去的輕雲。
怎麼親得這樣輕?
像是她隨時都能飄走一樣。又像是想放,而不敢放一樣。
雲舒塵將她環得緊了一些,仔細地回吻過去。
在唇齒相依之間,雲舒塵忽然感覺到了卿兒微妙的情緒變化,一開始是試探,而後才慢慢放鬆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