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4頁
徐瑛的手顫了顫,當鮮血淌下來時,她已經無力得快要握不住,身體也到了極限,隨時都要跌落。
但她此刻卻忽然笑了笑,這笑中包含著如願以償的美滿。
現如今,應當是夠近的了,足夠為父兄報仇雪恨。今日各大宗門的人皆來此處,正好是天賜良機。
徐瑛轉過身子,一道符文忽然自胸口顯現,燃燒至盡之時化作一道長風,將卿舟雪吹離了幾丈遠,這是她最後和她拉開距離的底牌,自然也要用到刀刃上。
她正準備毫不猶豫地,將僅存的靈力灌入鈴鐺,欲聽到那清脆悅耳的脆響。
可是脆響還未起。
卿舟雪在天空中如攏翅俯衝的白鳥,身法依舊迅疾,可是眼見得那鈴鐺開始變亮,開始輕顫,她手中的劍離她背在身後的手,始終是慢了幾寸——
兩寸,一寸。
卿舟雪見再奪她手中之物,恐怕當真是遲了。
此刻思緒亦在風裡呼嘯,抑或是她什麼也沒想。
但整個人卻完全地冷靜下來。
還有最後一份希望,她的劍鋒已經可以夠著徐瑛。一瞬之間,心意已決,卿舟雪攥緊了清霜劍,冷冽的劍尖對準了她的腹部。
徐瑛只覺得面前閃過了一道白衣身影,而後緊縮而上的,便是決絕的一劍。
滾燙的鮮血自碧空灑落。
清霜劍完全沒入她的身軀,霜寒在一瞬凝結了捅出的窟窿。
卿舟雪這一劍又穩又准,徐瑛甚至還沒來得及說話,便已經氣息斷絕。
徐瑛如一片秋葉一般,落了下去。
卿舟雪伸手接住那鈴鐺,悄然收好,懸浮在空中,她的臉上,衣上儘是血點。尤其是清霜劍上,血線正緩緩地滴落下來。
底下的弟子一時呆若木雞,不知是誰叫了一聲,“……真死了!”
底下很快亂成一鍋粥,此時演武場並非只有太初境弟子,還有別宗的一些道友。
林尋真看著徐瑛的屍體,張了張嘴,茫然了一瞬。待到卿舟雪亦緩緩落下來時,周圍的人紛紛噤了聲。
面前這白衣女子半身是血,容顏冷淡,一句話也沒說,她站在原地,莫名地有點嚇人。
林尋真一把將人拽過來,低聲道:“卿舟雪,你在幹什麼?”
她晃了晃卿舟雪,但沒有得到回應。
人群騷動一陣,似乎有人已經去請掌門定奪了。
卿舟雪默然不語,抬眼看向前方,今日嬌艷的日光晃得她眼睛疼。
她一開始並沒有想殺徐瑛,於是還留了一些分寸,企圖將她制住,再叫師尊過來定奪。
但是逼到最後,天不遂人願。她未曾料到徐瑛已不管不顧,如瘋魔一般。
一瞬之間,決心已經下定,哪怕她擔上殘殺同門的罪名,也得將這事攔住。
卿舟雪慢慢闔上眼睛,滿目的光皆被擋在沉重的眼皮之外,陷入一片昏暗。
剛才徐瑛掙扎之時,卿舟雪亦被她的水線穿透了心肺,當時不覺,此刻倒是覺出鑽心的疼。
此刻她的思緒亦很亂,徐瑛說的話,雲舒塵的容顏,魔族,仙門……一時如麻,她的雙眼愈發朦朧,身子晃了晃,失重感頓時襲來。
清霜劍鏗鏘一聲落在地上。
林尋真一愣,順勢扶住了卿舟雪。她再看去,人已經靠在她身上,嘴角緩緩溢出一抹鮮血,陷入昏迷。
*
卿舟雪並沒有昏迷多久,她再度轉醒時,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個木椅上,擺在大堂正中央,環顧四周,此乃主峰春秋殿內的陳設。
她不僅瞧見了掌門,師尊,柳師叔,越師叔等熟悉的面孔,還有幾張陌生的臉,看服飾,似乎也是別宗的仙門長老。
她的目光一個個掃過去,最終停在了雲舒塵的臉上。
卿舟雪只看了一眼,便慢慢垂下眼睫。她將脊背挺直,面色不改,等待聽從發落。
“今日於演武場上空,你與余英二人,這是怎麼回事。”
掌門的眉頭緊蹙。
卿舟雪剛想回答,但此般場面,又有別宗長老在場,不管雲舒塵是或不是,她都不能隨意將她與魔族產生牽連。
這一時便犯了難,有諸多不能言之於口的事。最後她慎重地道:“余英欲對師尊渡劫的材料下手,被弟子不慎撞見。弟子懷疑她混進太初境,心思不純,另有圖謀。”
“關於此事,有什麼證據?”
“師尊設下的一層屏障盡數被破壞,可去一驗。”
掌門點了點頭,可卻聽到一人諷刺道:“誰知那屏障是你破壞栽贓的,還是另一人破壞的,此處拿不出人證,何人信你。”
卿舟雪一愣,抬起頭來,說話的那位長輩,自服飾上來看,應當是陳家的人,那人冷笑一聲,又意有所指道:
“太初境乃天下仙門首流,莫論何等理由,怎能留殺害同門之輩。況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,這實在令人髮指。恐怕傳出去有損太初境清譽。”
越師叔在一旁冷笑道:“哎呀,這位大人,太初境的人自有太初境來管,就不勞您多費心了。”
那人亦一笑:“這話說的。但凡修道之人,各宗友好往來。我們身為友盟,自然也甚是擔心,倘若不重罰,此事傳出去多有難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