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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要死了麼。
她的神志恍惚一瞬,卻並未跌落靈素峰的懸崖,而是落入了一個懷抱。
越長歌神色凝重,單手掐印,就要帶著她從陣法中遁走,“別管了,命要緊,快些走。”
阮明珠的視線蒙上一層血,黏黏糊糊的。
她本已無暇思索,直到視線重新落到……那枚即將成型的石頭上。
鳳凰火沾在上頭,不熄地燃燒著。
五色石刀槍不入,堅固非凡。
狐狸一時很難將其毀壞,氣急敗壞地丟在了一旁。
“不……”
她在越長歌懷裡掙紮起來,打亂了她的施法。
“放我……咳咳,下來!”阮明珠渾身的火焰驟然一亮,越長歌都被燙得鬆了手,她喝了一聲:“阮明珠!你幹什麼?!”
她的身軀已經殘破,丹田在這一擊中也深受重傷。
遺憾的是,運轉靈力怕是不行了。但是還有一種法子,無需運用丹田,也可以再次運用一次火焰。
阮明珠攥緊了長刀,火焰讓她的瞳孔再次轉為明艷奪目的顏色。
於她而言,這一顆不是五色石。
那是從她師姐丹田之中,活生生血淋淋剝下來的靈根。
那是一個年輕醫修後半生的坦蕩仙途。
阮明珠寧死不服輸,尤其不甘就此輸掉白蘇的以身濟天下的理想。
她將鳳凰火在體內燃燒到了極致。
疼麼?此刻已經感覺不到疼痛。
如此滾燙之下——骨肉不復存在,酥融流淌,化作岩漿。
她每一寸肌膚里流淌的不是血,而是明媚的火,凡胎在炙熱中徹底湮滅。渾身上下都在烈焰中融化,唯有一雙眼睛璀璨如火,在焰色中仍然是最亮的。
越長歌看不清她的面孔了,阮明珠渾身都燒了起來。
她從越師叔懷中徹底掙脫,沒有絲毫猶疑——僅憑一腔孤勇,朝靈素峰狠狠撞去,像一隻火鳳凰要與太陽同歸於盡。
轟然,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。
越長歌被一股熱浪震飛出去,她穩住身形,嗆得看不清面前是何物,直到她回過神來,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一切。
火光爆燃一瞬,順著草木竄上了天空。
五色石在滔天的熱浪之中,終於成全了最後一把火候。整顆石頭在烈焰的澆灌下,褪去粗糙的外殼,光華照破山河。
靈素峰上的大火燃燒起來。
宛若十里丹楓。
淒艷如血。
第195章
卿舟雪再一次被狠狠砸入半山腰時,她的意識逐漸昏沉起來。
就像上次受傷次數多了以後,她的癒合速度會減慢,精神也會在一次又一次無望的爭鬥中消磨。
她疲憊地抬起雙眼,扭頭朝靈素峰望了一眼。
阮師妹。
卿舟雪再沒能看見她的影子了。
她定定地盯著那邊,此刻那顆五色石也是凶多吉少。
已經努力到這個地步,好像還是棋差一招。
她的臉色很是蒼白,此刻一身白袍破破爛爛,全是撕裂的痕跡。頭髮絲上,臉頰上,灰與血和在一起,格外狼狽。
卿舟雪動彈不得,她握著劍的手鬆了松,渾身的力氣如抽絲般散去,鬥志稍歇。
如果無法補上天空,這將是一場無望的戰鬥。
而靈素峰的山火之上。
越長歌垂下手中的長笛。
剛才阮明珠自爆丹田,這整座山的火都是她飛濺的鮮血,絕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。
而那隻玄狐不愧是上界之仙,爆燃的鳳凰火沒能真正燒死它,不過亦然深受重傷,奄奄一息地倒在火焰之中,動彈不得。
越長歌緊蹙眉頭,雙眸垂淚,她將身形隱沒在暗處,手指輕顫了一下,再次抬起了手中的笛子。
事已至此,師叔再送她一程。
笛音再次於太初境上空響起,先是淒婉,如同輓歌。
她手中的笛自然是一件法器,還有一個沒多少人知曉的名字。
引魂。
當婉轉的聲音響起時,靈素峰上的山火燃得愈發熱烈了。
一雙巨翼揚起,火凰的雛形逐漸在山風中顯化,一簇簇的火苗自下而上拱起,越堆越高。
越長歌將阮明珠的魂魄聚攏在一起,她的笛音只做引導。
那隻火凰口中銜著五色石,一翅將倒在地上的狐身扇下懸崖,拼命地振翅,振翅,向上掙扎、突破,如秋風之中的一撮火焰,越吹越烈,飛往九天之上。
整個太初境此刻已至黃昏,鳳凰像是從懸崖邊升起來的一輪紅日。
一輪緩緩西沉,一輪徐徐東升,像是回到了的神話時代。
卿舟雪的瞳孔之中,也映出了這兩輪太陽。
神鳥口銜五色石,愈接近天穹,周身赤紅的火焰則愈發暗淡。
真仙們終於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,他們停下拆分靈礦的施法,齊齊望向天邊。
待看清火凰銜石飛向天空那道漏口之時,兵刃法器全部就緒,隨時蓄勢待發。
越長歌的笛音由低轉高,由緩慢入急促,先是如潺潺溪水,現在如大江大河,百川奔流,逐漸激昂起來。
鳳凰有她助益,飛得更快更急,也正當此刻,萬道光點從黃鐘峰前齊齊射出,像是鋪天蓋地下了一場流星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