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卿舟雪詫異道,“我是為了護著——”
當她的心口一片沉寂時,卿舟雪微微睜大了眼睛,像是有什麼話哽在喉頭,沒辦法說出來。
她麻木道:“不對……我是為了……是為了……”
是為了什麼呢。
耳畔傳來一聲輕嘆。
雲舒塵興許是不忍見她如此模樣,興許也是不願再提及,她又順手拍了拍她。而後便站起了身,手往上刮過她的頸脖。
“你是太初境的掌門。身為掌門,有義務保護宗門同道,興許也囊括我。”
她良久才道。
卿舟雪陷入沉默。
“這漏口不能留著,他們只是暫時退上去,你有法子補好麼?”
“暫時無能為力。”
卿舟雪很快回過神來,她伸出手,“但是我可以……”
她仿照太上忘情,自那道破口之處,開始隔著一層壁壘,抽取上界的靈力。
雲舒塵看不見它們流淌的形跡,但是能感覺一股溫流自那處汩汩湧出,滋潤了乾涸了許久的世界。
就像是一直扼在頸上的雙手慢慢鬆開,雲舒塵身心通暢,酥酥麻麻,又相當放鬆的感覺頓時填滿了她。
她在調用如此磅礴的靈力時,眼眸微微發亮,長發懸浮起來,渾身上下也盪著一層柔光,被蒼山白雪折射得更為耀眼。
整個人披了滿身月光。
像是神明落世。
雲舒塵屏住呼吸,她驟然念起自己很小很小時候的一件事情。
那日修煉毫無進益,惹了唐迦葉不悅,她被丟在外面罰跪。
天是墨色的,一陣雷鳴,瓢潑大雨,淋得她眼睛都睜不開。
年幼的她在大雨里跪到發顫,跪到麻木,暈暈乎乎發了燒,最後在痛苦中絕望,她在心底瘋狂祈求著舉頭三尺有神仙,神愛眾生,或能護她脫離無邊苦海。
那時雖沒有發生。
但幸運的是,她後來的確遇到了奇蹟。
可惜她的小神仙,空記得守護二字。
驀然回首,卻再也記不起雲舒塵的名字。
第189章
卿舟雪以一己之力,將下界的靈力復甦至平衡,整個世界煥然一新。
為了不將上面逼到被迫下凡,她甚是謹慎地將下界靈力維持在先前的水平,既不多拿,也不少拿。
但是天道死去露出的那一角,是時時懸在世人頭顱上的一把大刀。
只要人心的貪慾與傲慢永無止境,哪怕披上一層仙蛻,亦改變不了什麼。
“掠奪”隨時都有可能發生。
她與雲舒塵一同回了太初境。
年輕的掌門尚剛踏進自己的寶殿,便被眼前的景象撼住——一陣陣魔女留存過的氣息直衝雲霄,整個春秋殿上都盤桓著一股子黑氣。
當然,別人看不見。
只有卿舟雪這種極為敏銳的,才能看出這種“痕跡”。
卿大掌門一路走進去,幾次三番想要捂鼻子。當然這種舉動有失體統,她只能默默抬手,在這四面八方都布下清潔咒一類的術法,似乎堅決不讓半點魔氣近周遭三尺。
但是她正施著法,不知為何,卻停了下來,手也慢慢松下。
卿舟雪忍受著自己的本能,極力包容著這個魔氣環繞的世界,包容著這群魔女的呼吸——她知道,大難臨頭時,仙魔本沒有太多分別。
她緩步向梵音走去,禮貌道:“是小殿下來了。”
“掌門閣下。”梵音等她多時,她攏了攏華美的黑袍,嫣然一笑:“小西北幽天離北源山過近,我們打算將族群遷移到太初境東北面,放心,一定和你們那膽小如鼠的外門弟子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“嗯。”
卿舟雪並不在意這些動向,若是生亂,也是動動手指頭就能壓下的事情。
當實力凌駕於整個世界之上時,諸多紛爭,就像是瞧著群蟻在地上互咬。
小打小鬧。
卿舟雪忽然理解了當年的太上忘情。
她淡漠如斯,並不在意流雲仙宗和太初境之間的鬥爭,也不在意爭奪權力。門下弟子死了千千萬個,與她而言也只是新陳代謝。流雲仙宗的覆滅和新型大宗的崛起,亦只是尋常的輪迴而已。
是啊,就像春去秋來一般,本是沒有什麼好介懷的。
卿舟雪也許應該感到悲涼,自己分明應該恨極了她。
但是她卻正在一步步成為她。
……不可以。
卿舟雪無意中攥緊了拿劍的手,但她屬實忘了手裡此刻並沒有佩劍——沒覺得疼,絲絲縷縷的殷紅從素白的手側流下。
頗有些觸目驚心。
梵音諷道:“卿掌門,怎麼說話時都能走神?”
卿舟雪略一回神,先看的並不是梵音,而是下意識對上雲舒塵的雙眼。
雲舒塵將她的手腕捉住,然後“啪”地一聲打鬆了握拳的手。
指甲掐出的地方已經平平整整,只是血跡仍在。
“鬆開。”
她蹙眉,“什麼毛病。”
“沒事。”卿舟雪平攤掌心,示意她無需掛懷,“這樣連小傷都算不上。
雲舒塵轉過眼眸,再不理會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