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0頁
她一臉肅然地立在旁邊,讓雲舒塵這份話的分量逐漸輕如鴻毛。
但掌門今日暫有別的事要談,不好圍著雲舒塵禍害卿師侄這一事追究到底。
他深吸了一口氣,穩定心神,談起正事來:“上次問仙大會落下帷幕,還未開宴,便再生事端。現如今流雲仙宗……罷了,仙道同盟一致認為,以太初境承辦最為妥當。”
雲舒塵點頭道,“不錯。”
這樣一來,卿兒在自家地盤上,教人放心許多。
她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,但卻說:“我便不去了。”
手上驟然被人握緊,雲舒塵轉眸一看,卿舟雪盯著她,眉梢微蹙:“師尊?”
如此重要的宴席,各大宗門都能見證問仙大會的得勝者。按照往年來瞧,她們會成為整個仙道的年輕一代的驕傲。
自此在九州揚名,一併烙印於卷宗之上。
雲舒塵撫了一下她的手背,“我與魔域註定有些牽連,前一陣子,又奪了星燧逃出劍冢。這流言愈傳愈烈,都說流雲仙宗那幾百號人,皆死於我手底下。”
雲舒塵話到此處,用意已經很顯然——她不想讓卿舟雪再因為師承蒙受質疑,或是又生事端。
流言蜚語平日雖然殺不死人,但在關要之時,卻是一把號召聚眾討伐的利器。
她想讓卿舟雪在此事上,儘可能地乾淨一些。
“這些年她的劍法,多是你所授。”
她看著掌門,微微一笑:“你代我去,這樣正好。”
“哪有這樣的道理,此事我再和那幫宗主商議一下。”掌門徐徐嘆了口氣,“更何況……対了,卿舟雪。太上老祖,她想再見你一次。”
卿舟雪一愣,“嗯?”
雲舒塵頓時蹙眉,她冷冷道:“何時給你傳的信?”
“就在昨日。”
掌門瞧著雲舒塵滿臉不悅,此時腹中一定想起了百十來條拒絕的由頭。
但他卻道:“她知曉先前流雲仙宗和卿舟雪有些過節,因此她允諾,就在我宗境內見她一面也可。”
雲舒塵的眉梢蹙得更緊。
她知道徒弟是個香餑餑,沒想到這麼誘人。太上忘情的輩分比在場的幾個加起來還大,竟願千里迢迢地擺駕太初境……她並不在意自降身份,算是給足了面子。
只是——
“她有說是何事麼。”
掌門搖了搖頭:“只道是此事威脅九州,關乎天下人存亡,需得重視。”
雲舒塵依舊緊蹙著眉,卿舟雪卻在一旁道:“她說是見我,又並未說只能見我。我與師尊一起去罷了。”
掌門將這兩件事交代妥當以後,目光在她倆人臉上來回切了片刻,最終嘆了口氣:“卿師侄,你過來一下,我有些話單獨和你講。”
卿舟雪跟了上去,掌門並未走過很遠,忽然站定,只是問道:“卿師侄,你和你師尊……”
卿舟雪一派認真:“我沒有以下犯上。”
這句話個個字有一斤重,騰地砸下來,掌門頓時啞口無言,他沉默片刻道:“我的意思是,倘若你是為了償還恩情,或是因為她是長輩不敢拒絕,倘若如此,你大可告訴其他師叔,莫要違心。”
他和師妹認識得久,大概知曉她是那種真正瞧中了什麼,便要千方百計達成目的的人。
卿小師侄尚還年輕,也有著劍修的執著純粹。當年是怎麼被她拐上山的,現如今也很容易被拐到鶴衣峰這條溝里去。
“我很喜歡她。”
卿舟雪蹙眉道:“掌門,師尊不是這樣的人。”
談起她,這話匣子頓時有些收不住。卿舟雪本不善言辭,在此刻卻莫名開始旁徵博引,試圖將“她是個溫柔耐心的良人”一時與他掰扯清楚。
掌門聽了一小段,連忙止住她即將脫口讚揚雲舒塵的話,道:“既然如此,那我便不多干涉了。記得開宴那日穿得體面一些。你先回去吧。”
卿舟雪被迫閉嘴,她點了點頭。
那孩子端正的背影,宛若一根秀竹,逐漸隱沒於院牆之後。
掌門瞧著瞧著,輕嘆一聲,倘若可以,自然無人想贊成這種逆倫的師徒之戀,況且此事還有背於陰陽倫常。到時候兩人若真成了婚,又是一場鬧得天下皆知的事情。
不過修道之人,理應知曉萬事強求不來,也強掰不過,唯有順其自然。
*
這幾日,太初境一直忙著布置。主殿的多個樓閣皆被掃空,趴在樑上的小麒麟也沒有被放過,被殘忍地拽了下來,再次失去了它的老巢。
在多年之前,雲舒塵奢靡揮霍山下靈礦,順勢將太初境大肆翻修了一番。留存到現如今,依舊是相當氣派,倒為此次省下了許多工夫。
然而,鶴衣峰內。
“滿口的天下蒼生。”
雲舒塵冷哼一聲:“說到底,大多數人都只為一己私慾罷了。”
卿舟雪笑了笑,她知道師尊是在指誰:“師尊。你和我一塊去,放心便是。”
雲舒塵瞧見卿舟雪的腰帶皺了點,不禁為她一遍遍撫平,仿佛這樣也能將自己心內的褶子撫平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