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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耳根子旁全是劍靈的聲音,甚至有一瞬,也想聽從它們的蠱惑,將來犯劍冢之人全部斬殺,片甲不留——
卿舟雪眼前已經出現了幻覺,她感覺此時自己不在劍冢,而是那一日——直面蒼穹之中的那輪巨眼。
當雷聲四響之時。
她起初看不清,現如今卻是看清了。那巨眼扭曲如漩渦,其中竟然漸漸映出一張面孔。
那是自己的臉。
半邊妖艷詭譎,半邊仙顏玉質。
一念為魔,一念為仙。
不過多時,那兩邊容顏開始扭曲,相互融合,逐漸猙獰打亂,宛若太極圖騰一般,飛速輪轉起來,最後她又只瞧見了一片混沌,不黑不白,一片灰暗。
最後一絲為人的理智勾住了她。
她回神時還有些恍惚,而眾人都在盯著她,那些目光如影隨形,驚恐之中夾雜著探究。
卿舟雪下意識躲開那些目光,靠向雲舒塵,師尊的臉上也有血,大片的血,看得她眼睛很疼。
她手上的劍松松垂下。
“……”關維清顫著聲,“此乃一百多餘人命……她已經沒有理智了。還等什麼?如此之人,如此之人……”
話音未落,他手上靈力成團,猛喝一聲,傾盡畢生之力,朝她們二人打去。
雲舒塵剛想護住卿舟雪,結果被一把大力推開。
卿舟雪方才還漸漸放鬆的眼神,在這一瞬凌厲起來,她対著那一道溢滿靈力的光團——
再斬出一劍。
劍影與靈力相撞,騰地一聲炸開。
整個石室都震得響了三響。
關維清只覺一道白影飄過,隨後他的眼睛便再瞧不見什麼東西,身軀上痛了一陣,而後就再也感覺不到何為疼痛。
清霜劍鏗鏘一聲入鞘。
流雲仙宗掌門人的身影還在,但是他卻一動不動。
那一副人軀自頭開始瓦解,由於劍靈的速度過快過密,此種感覺不似利刃削出,而更像一團冰雪在融化。
融化肌膚毛髮,血肉骨骼,最終丹田俱碎,掉在地上,散成一片虛浮的靈光。
雲舒塵張了張嘴,愣愣地看著卿舟雪。
卿兒自小到大,除卻在劍道上聰穎一些,修煉順風順水一些,雲舒塵從未察覺過她有任何逆天的戰力。
好像也就是和她資質優良的同門一樣。
直到入了這劍冢,她不知是覺醒了什麼,而變得如魚得水。在此一方小天地之中,真正展露了堪稱恐怖的殊勝力量。
卿舟雪鼻尖皆是血味,腦中一片嗡嗡,她連劍都不想再握,索性放清霜劍飛到遠處,回身抱住了雲舒塵。
“師尊……走。”
她睜開眼睛,雲舒塵在說什麼,仿佛在這一瞬飄得很遠很遠。她只能看見她沾染血色的唇瓣在動,語氣依舊柔和,似乎是想要她去拿星燧。
星燧……好。
想要星燧。
卿舟雪胡亂點點頭,麻木地鬆開了雲舒塵,在眾人眼皮子底下,再次御劍飛向那盞燈。
她根本無需耗費力氣,隨手一握,星燧便迅速收攏,如燭火般盈盈躍動,懸浮在她股掌之間。
卿舟雪攏著那方火光,快步向雲舒塵靠近。自指縫中漏出的暖光,襯得她霜雪般的面頰也溫柔許多。
拿著星燧,和師尊一道離開此處,離開這滿地血腥,處處都是外人的地方,她想回太初境,也想看看鶴衣峰的晚霞——
她們二人在石壁上投下的影子,自模糊轉為清晰,而後逐漸合攏重疊,成為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也就在這一瞬,她対上了師尊的眼睛。
那雙眼眸依舊柔和多情,裡頭有一個自己的小小的影子。
只不過不知為何,裡頭卻不知不覺淺淺泛了一層薄淚,映得好似螢火。
雲舒塵的眼睫緩緩垂下,而後緊閉,再次抬起來時,翻湧的情愫一點點淡去。
她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。
卿舟雪対雲舒塵從未設防,她壓根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場面。而自己的胸口上被猛然打上一掌,仿佛將所有的願景都打碎了一般,讓她狠狠摔回了現實,整個人也被震飛出去。
鍾長老和越長老瞅準時機,一人一條胳膊,穩噹噹接住了她。
卿舟雪頓時噴了一口鮮血,她半晌說不出話來,只是驚愕地看著雲舒塵,整個人都是懵的。
雲舒塵轉了個身,握住了星燧,衝著眾人微微一笑,將其收入袖中。
也正當此刻,鍾長老怒罵出聲:“雲舒塵,枉我們同門多載情誼,竟看不出你涼薄至此!你何時轉修了魔族功法,牽制劍魂神志,讓她為你殺人奪寶,造下如此業孽?!”
卿舟雪更加愣然,她渾身一震,掙扎著出聲。
——鍾長老在說什麼?人是她要殺的,和師尊有什麼關係?!
這一聲並未喊出來。越長歌給她丟了個靜聲咒,卿舟雪所有的聲音全部都被吞沒,如同窒息在一澤汪洋之中,她甚至不能再發聲馭動劍靈。
越長歌順勢捂著了卿舟雪的嘴,低聲道:“小祖宗,安靜點。”
諸位仙家終於回過神來,他們看向劍冢中央——空空如也,而雲舒塵一眼瞥向他,似乎並不放在心上:“真是可笑,我本就是魔族,又何談轉修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