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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景做到這一步,原身如果知道,會怎麼想呢?會原諒會釋懷嗎?
她不知道。
她想,如果有一天原身可以出現在她的夢裡。
她希望可以知道這個答案。
程季青望著協議,沉默許久,然後打開程景放在桌上的黑色鋼筆,將字一一簽下。
她雖不在意程氏,可這的確是個掣肘付榮君的法子。
她沒那麼善良,聖母。
付榮君對原身做的那些事,程景對原身的傷害,受點教訓有何不可。
何況是送上門來的。
“字我簽了,合同先放我這兒。”程季青說:“但是我也的確沒有精力,沒興趣管公司,你說的留在公司幫忙,所以……”
她道:“程氏還是由你來管,等有一天我需要拿回來的時候,隨時收回。你能接受嗎?”
程景將那隻黑色鋼筆拿到手裡,看起來是把玩,眼底卻有鬆緩的痕跡。也許在旁人看來,程季青這話不合情理。
可她明白,程季青的詢問,是在問她需不需要一個自我釋懷的機會。
過去那些事,對於程季青是心理負擔,對於她也是。
留在公司幫著程季青,護著程季青,是她想要的。
“好。”
桌上擺著一棵梅花樹的剪紙,圍欄上貼著福字,梅花樹隨著溫熱的風,在桌上轉動。
影子落在桌面,零零散散。
靜謐過後。
程季青忽地想起來,她輕聲問:“那你知道我親生母親是誰嗎?”
她對原身小時候的事知之甚少,這樁秘聞想要去查,萬分困難。
原身直至消失或許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。
程景眼底深諳,緩緩說:“知道。”
程季青看出了那眼神的古怪,心裡便有了些許猜測。
她聽程景說:“付榮君沒有把事情都告訴我,但我順著線索派人去查過。橙橙……她,你的母親已經不在了。”
付榮君告訴她和程季青沒有血緣關係後,就一直記在心裡。
長大後慢慢查過,才從一星半點的線索中找到蛛絲馬跡。
程蘭在娶付榮君之前,有過一個初戀,但因為家族聯姻不得已娶了付榮君,而實際上,付榮君在當時也有對象。
這種事其實很普遍。
愛情和婚姻在這個圈子裡,就是山海與荒漠。
完全兩件事,不同世界。
程蘭和付榮君結婚的那一年,付榮君就早產生下了她。自然,她不是程蘭的孩子。
這一點程蘭與付榮君也是心知肚明,然而這等醜聞在這種家族裡不能張揚,日子就這麼按部就班。
後來付家漸漸衰敗,付榮君將程蘭當做了主心骨,動了心。
可惜程蘭心有所屬,這些年從未忘記。
也就是和付榮君婚後的第七年,程家鬧出一次緋聞——程蘭拍到和其他女人在國外見面。
這個女人正是程蘭的那個初戀。
她派人查到這個女人的時候,才知道,人早就在二十三年前去世。死因是難產。
倒推回去,也就是程季青出生那年。
剩下的事稍微推測就能得出結論。
程季青的親生母親死了之後,程蘭將程季青帶回了程家,為了家族名聲,也為了程季青不落一個私的名聲,最後交給了付榮君撫養。
而這件事也成為付榮君對程蘭,對程季青產生恨的原因。
這些年她對付榮君的容忍,也有這方面的因素。即便這恨緣由複雜,沒什麼道理,但付榮君到底是她親生母親。
可是一切的一切,上一輩的恩怨,自始至終和程季青都沒有關係。
是她們把程季青卷進來的。
曾經程季青將付榮君當媽媽,最後換來傷害,好不容易知道有親生母親,卻又已經離世。
“橙橙,你還好嗎?”
程景眉心微蹙,她一直沒有告訴程季青也是擔心程季青難過。
程季青感覺到心口微微有些發悶,像被那喜慶的梅花樹撞了一樣。
半晌,她道:“人生總是有遺憾的吧。”
只是原身的多了一些。
她難過,但並不是她自己的經歷,因此並不深刻——她沒有走過原身的路,即便從頭看到尾,也不可能感同身受。
她難過,只是為了原身。
只是覺得,原身活一場,好像什麼都沒有得到,就那麼消失了。
“我還想問一個問題,你和白趙良的交易,是什麼?”
程景說:“就是血緣的事,她知道我不是程蘭親生,也知道你和我沒有血緣關係。程蘭對白家關照是看在陸曼救了你的份上,付榮君和我是因為不想你知道這些,所以才做了交易。他保守血緣秘密,我們保守他拋棄陸曼的秘密。”
只是白趙良覺得這個交易不怎麼公平,所以這些年明里暗裡,恬不知恥的占了程氏不少便宜。
程季青聞言,的確能說通一些。
但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。
不過程景應該是說的實話,到這一步,也不至於再有什麼瞞著她了。
這兩天天氣倒是晴朗。
出門時雖有風,腳下卻乾乾淨淨。
寒氣四溢,程季青將圍脖往下巴上拉了拉,聊勝於無的擋住吹進脖子的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