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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妃道:「素英能一直懂事倒罷了,就怕她生出不該有的心。」
水溶笑道:「我看她還明白,況且甄家也沒人了。」
甄家十四歲以下男子雖免罪,卻仍是三代內不能從科舉出仕。
嬤嬤端了醒酒湯來,太妃讓水溶喝了,笑道:「還是你們儘早有個孩子,她為了孩子,也不會做出糊塗事。」
水溶微微紅了臉:「這才一個月,娘也太急了。再說今日甄家行刑,我也沒有那個心。」
太妃便道:「等她有了,就把你愛的那幾個提上來,給個名分。」
水溶笑道:「全憑娘做主罷了。」
太妃讓水溶洗了臉,又讓他換過衣裳,見已看不出來他飲過酒,便催他去看甄素英。
水溶辭了太妃,依言往靜宜殿來。
他還未進殿門,甄素英已迎了出來。
他親手扶起甄素英,攜她入殿。
甄素英又屈膝蹲福,口中說:「妾身今日任性,還望王爺恕罪。」
水溶又忙扶她起來,笑道:「父女之情,何罪之有?我不能親去,你去送一送也好。」
甄素英笑道:「多謝王爺體貼。」
水溶笑道:「你我夫妻,何需如此。」
兩人進了內殿,甄素英分明見水溶穿的不是常服,必定換過衣裳,卻一句不問,只親手上茶。
水溶又問:「不知岳父的……可有人收殮了?」
甄素英低頭道:「妾身沒下車,並沒親見,雲芷說妾身母親、嬸娘、長嫂與幼弟和幾個堂弟去了。」
水溶便道:「若有什麼難處,只管開口。」
甄素英笑道:「陛下仁慈,赦免了女眷和幼子,還發還了女眷嫁妝,已是天恩浩蕩。甄家已是普通百姓,母親和嬸娘嫂子們親手浣衣煮飯、侍奉祖母、教養子女,也是尋常人家女子應盡之責。獨我蒙母妃、王爺憐惜疼愛,能身居錦繡之中,也該謹慎自省,勤謹侍上。若有不到之處,還請母妃、王爺教我,並不敢以我一己之私,有損於北靜王府。」
水溶笑道:「王妃聰慧靈秀,善識大體,不必過謙。子女孝敬父母,也是天理人倫,王妃若派人探視,也請替我致意。」
甄素英不再推辭,含淚感動笑道:「多謝王爺。」
水溶便起身扶她坐下。
兩人談詩論文半晌,到了傍晚,又一齊去北清殿請安畢,水溶親送甄素英回了靜宜殿,方回靜賢殿自歇,自有美姬殷勤服侍在側。
*
入了十月,冬日已至,便一天冷似一天了。
林黛玉三四歲時,每逢冬日,每次出門,都要被嬤嬤丫鬟們裹得里三層外三層,生怕她被風撲著,得了風寒。
等她長大了幾歲,又身在京中,身子雖比幼時好了些,但京中冬日多雪,她與姊妹們只常在屋內取暖賞雪讀書,也甚少在室外久留。
但今年冬日,她每日晨起,便只穿袷衣袷裙,和太太一直來至院中,跟著十一先生扎馬步、站樁、活動筋骨、練習拳腳。
一開始會冷,但最多不過半刻,就會覺得身上發熱,一點也不冷了。
太太和她,還有柳太太、瑛妹妹、太太身邊的幾位姐姐在院子裡,只有琢大哥在屋內,由十一先生兩處去教。
清晨習武半個時辰,她一開始堅持不到兩刻鐘就要回房歇著,由人給她換衣服擦身,現在勉強能到三刻。
瑛妹妹、柳太太和太太身邊的姐姐們,也都是兩三刻鐘就要回房。
開始練武的頭幾日,她因為太累犯困,竟然在柳先生課上睡著了。不過等她驚醒一看,連柳先生都打起了盹兒,更別提瑛妹妹。琢大哥倒還強撐著,在一旁憋笑,自己練上了字。
不過下午上課的時候,琢大哥就因為午睡起晚遲到了。
這事大家笑了好幾日。
也只有太太和琢大哥能跟十一先生練完一整場。太太理完了事,還會再跟十一先生練至少兩個時辰。
她一開始吃驚,現在早就習慣了。
可能就如十一先生所說,太太是天生的習武苗子,雖然起步晚些,終究掩不住天分?
只是她偶爾會擔心,若是以後爹爹惹太太生氣了,還打不過太太,她是該幫爹爹,還是幫太太?
如果家裡能一直這麼和睦、熱鬧,處處都是歡聲笑語就好了。
只可惜娘看不到,弟弟……也看不到了。
寧安華沒有察覺林黛玉偶爾的失落。
在她面前,黛玉一向乖巧懂事,她最近習武上癮,連親兒子都不太顧得上玩了,分給別的事上的精力就更少。這日,若不是去姑蘇取歷代夫人嫁妝的人回來了,她要一件件查驗,她已經一個月沒有在自己屋裡穩坐半個時辰以上了。
正院裡人來人往,柳月眉就帶了孩子們回學堂去上課,午飯晚飯也留孩子們在她那裡用。
寧安華對著單子,直看了一整日,才把該收的收起來,該保養的讓人拿去保養,能用的就現用上,把她五間屋子重新布置了一番。
有一個碧玉整雕的坐蓮香爐,她立刻就讓擦乾淨擺在她臥房。幾樣她喜歡的簪釵手鐲,金銀黯淡了的就送去炸,珍珠無光了就取下來磨粉,再鑲嵌新的珠寶上去。有幾幅字畫,讓人送去給林如海,看他喜歡就掛上。還有幾件精緻又素雅大方的擺設留在一邊,是給林黛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