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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夭折的小哥兒,江姨娘也心頭一酸。
賈敏為這個孩子掉過太多眼淚,此時停了一會兒,便強行不再想他,繼續說道:「本來接他們來是想多看顧些,如今卻成了她照顧我和玉兒,你沒見玉兒的身子越發好了?我既承她的情,又是我求著她做玉兒的後娘,哪有先算計她的道理?萬一來日她或老爺知道了咱們的算計,對玉兒更不好。」
江姨娘問:「太太說完了?」
賈敏笑問:「你還有什麼說的?快一氣兒說完罷。」
江姨娘道:「太太明知道老爺疼表姑娘,不怕將來表姑娘有了孩子,連老爺都不管姐兒了?」
賈敏道:「若她比我有福氣,能養下個男孩兒,玉兒有了兄弟依靠,那更好了。本來也不是就全托給她了,還有娘和二哥,不過怕家裡越來越不成樣子,好歹還有一個人能護著玉兒。」
看江姨娘仍有不服之意,她笑道:「再說了,都有你幫我看著呢。」
誰知她這句話不說還好,一說出來,被江綺霜聽在耳中,勾起往事,竟不輕不重頂了一句:「又是這話!什麼時候都是『有我』『有我』的,我不知上輩子欠了太太什麼,太太活著,我隨太太使喚就罷了,臨了臨了,太太還不肯放過我?」
賈敏怔了半日,伸手去拉江姨娘:「綺霜,你還怨我……」
江綺霜終究沒甩開賈敏,自己平了氣,跪下請罪道:「我放肆了,太太罰我吧。」
賈敏用盡力氣拽她,急道:「快起來!」
她想到兒子的時候沒掉淚,此時卻淚如雨下,「是我對不住你,不該強留下你。」
她病中哪有力氣,但怕她急壞了,江綺霜只得站起來,想把話說得軟些,出口卻還是硬邦邦的:「這麼多年都過來了,我還計較以前的事做什麼。本來老太太讓我們跟著太太,就是替太太分憂解難的,並不是太太對不住我,我心裡有怨恨,是我糊塗。」
賈敏搖頭:「當年是我不對。綺霜,我和老爺說,放了你出去好不好?」
江綺霜笑了:「太太別說傻話了。」
她邊服侍賈敏洗臉,邊笑道:「我都這個年紀了,在府里不愁吃穿,有人伺候著,這樣的好日子,出去做什麼?再說了,我也舍不下姐兒。我繼續壓著那兩個,不叫她們煩了太太。太太若是真心疼我,就好好養病,多活幾年,我才過得舒坦呢。換了別人,今兒我這麼放肆,早打我出去了。」
江姨娘又服侍賈敏重梳了頭,這時丫頭來傳話:「檀袖姐姐來了。」賈敏忙讓進來。
檀袖進來笑回:「舅太太,大夫說我們二姑娘好了,只是還不能出門兒。我們二姑娘想請玉姐兒一起吃午飯,差我先來問舅太太。」[注1]
賈敏笑道:「玉兒也想她小姑姑了,她們小姑娘一處吃罷。你回去再告訴你大姑娘,讓她今晚不用來了,好生歇著,我這裡並沒有什麼事,不必她費勁再跑一趟。」
檀袖去了,江姨娘笑說:「今天沒人,正好我陪太太吃飯。」
賈敏笑道:「你又想饞我是不是?」
江姨娘笑道:「太太方才還說對不起我呢,我饞一饞太太又怎麼了?」
她看了眼時辰鍾:「姐兒再有兩刻鐘就放學了,我趕緊和廚上點菜。太太要不要給東院送兩道菜?」
賈敏想了想:「不必了,這樣反倒生分了。」
寧安碩和林如海出了門,學堂里只剩了林黛玉一個,因她年小體弱,又要侍奉母疾,如今一日便只上半日的學。
中午放學,林黛玉辭別先生出來,便被等在外頭的檀袖直接接到了東院。與寧安青幾日沒見,她兩個一遇上便有說不完的話。
寧安華雖想多與林黛玉接觸,但看她兩個說得熱鬧,她算「長輩」,若也在一處,難免讓她們拘束了,不如只讓她兩個一處午睡。
吃了飯,她令丫頭們好生侍候,不許姑娘們耽誤了覺,就自己回了臥房躲懶兒。
她睡覺時不許有人在屋裡,四來丫頭們都習慣了。因此她說要午睡,丫頭們服侍她躺下,都自覺退了出去。
檀衣卻留在最末,等人都走了,她又折回來,悄聲問:「今兒舅奶奶到底和姑娘說了什麼?姑娘不許我問,可我總覺著心裡七上八下的。」
看她一臉不安,寧安華帶了幾分安撫說:「別擔心,不算壞事。過段日子你們就知道了。」
如果她身邊這些人知道賈敏想讓她給林如海做續弦,大約會被氣壞吧?
在她們心裡,林旭是林家幾代唯一的千金小姐,她是林旭的長女,自然也金尊玉貴,理當配個少年「才貌仙郎」做嫡妻。
但她不是原身,算半個局外人,才能看清「寧安華」這個人真實的處境究竟是什麼樣。
檀衣不算太放心地出去掩上了門。
確定她「休息」的時候不會有人進來,寧安華盤膝坐起,兩手放在胸口交疊,閉目,緩緩吐氣。
她睜眼吸氣,雙手向前伸,看不見的能量在空氣中運轉,逐漸有清澈透明的水滴聚在了她的雙手周圍,水流繞著她的手,緩慢而圓潤地轉動著增大。
這就是寧安華自前一世帶來的水系異能。
半刻鐘過去,整間小院的空氣都乾燥了些許,環繞著寧安華雙手「水球」的水量也增長到了能灌滿一個水壺的大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