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檀衣笑說:「太太成日讓大姑娘別多想,自己倒多起心來了。不說別家,只看咱們自家,太太七歲那年起,每逢過年,老太太不是都讓太太幫著算帳?再大兩歲,更是各樣事都要讓太太管一管。我記得老太太那時常說太太,姑娘家會讀書作文女工騎射都是消遣,最要緊的,還是把能安身立命的管家本事學會,一輩子才不受人的騙。」
菊露也笑:「都是親娘才早早教姑娘管事,若不是信人到十分,誰會把家裡的事托給別人?若誰說太太這是故意使喚大姑娘,那才是真正的糊塗人呢!」
被丫頭們說了幾句,寧安華也覺得她是太多心糊塗了。
恰逢年底,正是一年裡事最多的時候。她問過黛玉自己願意,便一面細細教她,一面讓她也上手辦幾件。
不到一個月,黛玉已經把諸事理得有模有樣。似是不大緊要的事,寧安華都能放心交給她辦了。
比如給保定寧家的年禮,就是無關緊要的小事,給黛玉第一次寫年禮單子練手正好。
上月初十,寧安華的孩子滿了百日。林如海寫廢了一摞紙,終於給他起好了小名,單一個「松」字,既是「賤名」,寓意也好,代表了他做父親的對孩子最大的心愿,希望他能像勁松一樣,四季常青,健康平安。
這個名字叫寧安華想起林旭,又想起賈敏。
林旭生寧安青後,自知時日無多,只盼幼女能健康長大,便親取名為「青」。賈敏的小兒子林青玉,「玉」隨了黛玉,「青」字卻也是一樣的祈盼。
兩個青兒,都不是靈體,一個不到三歲就夭折了,另一個也被大夫宣判了終生體弱的「死緩」。
寧安華也只希望她的松兒可以一生平安,無病無災到百年。
本來林如海還想叫這孩子「松玉」。
寧安華說:「叫黛玉是『玉兒』已經習慣了,再來一個『玉兒』,竟不知是說誰,不但讓孩子糊塗,咱們也叫混了。家裡有一個『玉兒』就夠了,松兒就是松兒罷。」
林如海一想,甚為合理,忙笑說很是。
皇上賜給林如海的習武先生已於五日前到了。
不似羅十一有正七品之職,新來的弓九還不到二十歲,只是九品校尉。
但他自陳八歲起習武,又通醫術,又有羅十一的認可,教林如海是盡夠了。
林如海的身體恢復到了三分,正每日和弓九習武煉體,又不好意思讓寧安華旁觀。寧安華也正忙著,只每日早上把松兒送來,晚上再接回去。兩人很有幾日沒好生說過話了。
寧安華過來時,林如海正好才習武后洗了澡,換過一身乾淨棉袍,頭髮半濕著,還沒束起。
見她來了,服侍的人都自覺退了出去。
寧安華坐在床邊,林如海立刻就握住了她的手。
他身上清新的味道和隨著身體恢復顯現出來的木系氣息吸引著她。
她便沒說別的,只先湊近他耳邊,笑問:「再有一個月咱們過生日,表哥有沒有想好送我什麼?」
她話尾上揚,聽得林如海耳根發麻。
第48章 她喜歡
冬日天短, 才是申時,窗外的日光已轉為黯淡。
還未點燈,書房內室的光線柔和又晦暗。寧安華用目光描摹著林如海瘦削的面龐, 看他清雋的眉眼比病前深邃了些許,越發顯得鼻樑高挺。
有淡淡的紅暈從他的耳根生發, 如同孤松掛落英、玉山染霞光一般, 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、再觸碰。
她也確實這麼做了。
微涼的雪珠擦過了勁松的枝頭,化成一點濕意。
林如海一動也不敢動, 連呼吸都不禁放輕了。
寧安華輕輕咬了一口他的耳垂:「表哥怎麼不說話?」
林如海背上沁出薄汗:「今年……不得出門, 沒什麼新鮮玩意給夫人, 夫人想要什麼?」
寧安華笑問:「我想要什麼都行?」
紅暈燒到了林如海的兩頰:「除、除了……我還……」
寧安華「哼」了一聲,規規矩矩枕在他肩頭:「我不要什麼,只要咱們一家在一起就好。」
林如海環住她:「……再等我三個月。」
寧安華笑道:「再過三個月, 正好是出正月,咱們該準備回京了。路上一個月,回京安頓又要半個月, 算下來竟是小半年了。表哥怎麼把官場上的功夫用到我身上了?」
林如海只得貼在她耳邊,低聲說:「我想給你最好的。」
寧安華面上一熱, 從他懷裡起來:「什麼好不好, 我竟不懂。」
她是想和他睡覺了,但是……他以前身體也很誠實, 可嘴上從來不說這樣的話啊!
林如海笑著重新摟住她:「是我想你了。」
四目相對,兩人都沒了聲音。
再開口時,寧安華竟然不敢直視林如海的眼睛了。
她努力坐正,從袖中取出寧安碩的信:「安碩長進了, 雖然手段有些粗糙,但沒什麼大瑕疵, 不枉表哥教他幾年。表哥看看?」
林如海也直視前方,目不斜視地接了信看:「確實長進了。」
寧安華:「安碩送來那位小趙大夫,我先留在家裡住著,請他也給青兒診回脈。表哥這裡有御醫,倒不好送他來。」
林如海:「夫人慮得是。劉御醫和方御醫都醫術高明、十分盡責,又是陛下所賜,再請別人不妥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