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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來的是羅十一, 還表明是要見寧安華,儀鸞衛身份敏感, 怕有什麼密事要說, 寧安華和林如海對視了一眼, 便起身出至外面,請羅十一和她一起出去,笑問:「不知是有什麼事?」
羅十一從袖中取出調令:「陛下得知習武能讓林大人恢復得快些, 特命指揮大人擇兩人來教林大人和夫人。因林大人還需靜養,不宜多動,指揮大人便先指了我來教夫人。」
寧安華聽在耳中, 品出了這話的三重意思:
皇上沒有讓儀鸞衛把她的一言一行都監視上報。
給林如海派習武先生是皇恩浩蕩,給她派習武先生是順帶的。
提前把羅十一調任, 是羅焰自作主張。
她接過調令看, 上面的字跡鋒芒凌厲,幾欲衝破紙背。
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羅焰的字跡, 但他頗有城府,並非鋒芒盡顯於外的人,那就是他在寫這調令的時候心情波動很大了?
寧安華想過就放下,先稱頌了一番陛下隆恩, 方笑問:「羅大人升了指揮使了?」
羅十一笑道:「調令下發這日,聖旨雖還沒下, 大人已用上指揮使的印了。」
寧安華笑道:「恭喜羅指揮高升。可惜我家大人不能親自相賀。」
羅十一笑道:「雖然相隔千里,想必指揮大人也會知道林大人的美意的。」
客氣話說完了,寧安華便笑道:「讓你從陛下親軍成了習武先生,是我耽誤你的前程了。」
羅十一用極輕的聲音笑說:「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。夫人這裡事少清淨,是我該謝夫人。」
寧安華笑問:「還不知你能教我多久?我是貪心不足的,既然要學,就想學精,若你一兩年就調走了,我也沒處去找和你一樣好的先生了。你知道,我家裡有兩個體弱的女孩子,還想趁便讓你一起教了才好。」
羅十一笑道:「聖恩浩蕩,儀鸞衛又不缺我一個,自然是等夫人什麼時候用不上我了,什麼時候才調我回去。」
寧安華領悟了,這是皇上要在林家放兩個長期監視者。
不過對於林家來說,家裡有皇上的人並不算壞事,能免去君臣之間很多不必要的猜疑。
寧安華笑道:「可惜衙門裡沒有空院子了,只好先委屈先生住在青兒院子的西廂房裡。等我們大人好些,回了京中,再另給先生收拾屋子。」
其實若要表明林家對皇上的安排非常滿意,沒有半分不情願,林家也沒什麼瞞著皇上的秘密,最好讓羅十一就住在正院或離正院最近的後院。
但正院東廂房要留著待客,沒空屋子了。後院西廂房是空著,可後院給了黛玉,就算黛玉明理,她也沒私心,她卻懶得應對可能會有的惡意猜測或挑撥。還是讓羅十一和她親妹妹住的好。
羅十一笑道:「夫人也太客氣了,青姑娘院子裡很好,哪裡就委屈我了。」
她又低聲說:「等甄家罪人俱被押送回京,儀鸞衛也會全回京中復命的。」
她看向寧安華,希望寧夫人能明白她的意思。
寧安華頂著她的眼神思考了一會:「……那,十一先生往來傳信豈非要不便了?」
羅十一鬆了口氣,點頭微笑。
寧安華沒全信,但也不再繼續這個不太安全的話題了,轉而說起習武先生的待遇:「先生在軍中有職,我不敢替朝廷給先生發俸,可先生教我們一回,家裡也不能讓先生白效力。從今日起,先生的衣食住行一概和我一樣,逢年過節的節禮都比著先生的俸祿來,先生意下如何?」
羅十一是七品典衛,本朝官員的薪俸比前朝要高,在朝七品官員的正俸、恩俸、祿米折銀加起來,一年約是二百四十兩銀子。再加上她平日的吃穿用度,林家每年大概要在她身上支出三百兩。這些錢都夠再請兩三位舉人來給寧安碩上課了。[注]
林家給賈雨村的束脩是一年一百八十兩,給張裕成的束脩是一年一百二十兩。現在柳月眉教女孩兒們讀書,算是兩家親近往來,不算僱傭關係了,寧安華只將四時節禮的規格提高了幾十兩,並沒有按月、按年給錢。
但這一年三百兩,換來的是全國武藝最頂尖的女子親自教她習武,放在她上輩子,就好比幾十萬能請到世界女子散打冠軍、特種兵正職少校做她的私人家庭教師一樣。錢是小事,有這個機會才是最難的。
世上推崇女子以貞靜為要,林家能隨便請到前市長、未來處長教孩子讀書,教女子習武的先生才真是打著燈籠也難尋一位。
見羅十一對薪資待遇表示滿意,寧安華便命人立刻去東院把西廂房收拾出來,請十一先生住進去。
羅十一自去搬家,寧安華先回書房,親口把這事告訴了林如海。
兩人不必多說,便互相明白對方之意。
「陛下信任林家。」林如海沒敢再說「只是委屈了夫人」這樣的話。
「我明白。」寧安華笑道,「我來是想問表哥,若讓玉兒一起習武,把她養成個能上馬拉弓射鵰的女兒,表哥會不會怨我沒教好孩子?」
「怎麼會?」林如海忙道,「我知道夫人一心是為了玉兒好。再說旭姑姑在日,也是同我一起學騎射的。」
寧安華笑道:「我的騎射還是娘親自教的,學了三五年呢。後來我大了,娘要磨我的性子,就把我拘在屋裡成日做針線,三個月就能繡出一幅插屏。現在我是一點兒針線也不肯動了,上回騎馬還是兩年前。從前學得再高興,如今也用不上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