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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沒在意寧安碩的失禮之處,反而站起來,親自倒了杯茶,遞到他面前:「怒時不言。喝了茶再說話。」
寧安碩深吸一口氣,接過這盞茶,看一眼林如海,仰脖幾口喝乾,覺得還不夠,又連著喝了三四碗,才勉強覺得能不太傷人地說話了。
他站回林如海面前,肚子裡有一萬句想問的話。
但不知是一肚子的茶堵得他問不出來,還是窗外微涼的風吹得他清醒了,他靜靜看了林如海半刻鐘,最終一句也沒問。
他只說:「表哥,這三年你待我如何,我心裡時刻記得。我也一向敬你如師如父。但我只有一個姐姐。姐姐從小像母親一樣拉扯我和妹妹長大,只恨我……」
寧安碩盯著林如海:「如果姐姐受了半點委屈,我寧願不再受表哥教導,也要把姐姐接出來。寧家只剩下我們三個,就算姐姐一輩子不嫁人,家裡養姐姐一輩子也是應該的。」
林如海一直沉默著,直到他說完,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:「我知道了。」
兩人不再說話,像平常一樣落座用飯。
外頭小廝們沒聽見屋裡有什麼大吵大鬧的聲音,商議了半日,便沒去找表姑娘,也沒叫管家們知道。他們因擔心,悄悄往屋裡一看,見老爺和大爺已經吃上飯了,便忙進來服侍著。
飯畢,寧安碩道:「表哥,我今日有事出門,不能去上學了。」
林如海道:「去和先生請個假。」
寧安碩一禮告退,邁出屋門,立刻有兩三個小廝圍上來,簇擁著他避開林府的人,低聲說:「掃月不知和大爺說了什麼,早跑了。大爺要教訓他,我們這就把他找來!」
他腳步不停,從荷包里拿出個銀錁子,在手上掂了掂,隨便拋給一個:「去找他,說我賞他的。讓他這兩天跟著白三叔和我出門,別招了這裡人的眼。再去找白三叔,就說我定了,讓他找姐姐拿帳上的錢,在角門等我。后街那院子太小了,委屈了姐姐和青兒,就買二里外三進帶花園的那處宅子,這幾日快找工匠把各處屋子都修葺修葺,預備隨時搬家。」
兩個小廝聽命去了,有一個寧安碩平素最得用的摘雲留下來,問:「大爺這是怎麼了?小的斗膽問,難道是……大姑娘和舅爺有什麼……」
寧安碩立時踹他一腳:「你胡說什麼!」
摘雲忙自打了嘴:「小的該死!只是買哪處宅子,大爺不再和大姑娘商量商量?」
寧安碩不理他,一陣風似的進了屋子,拿了馬鞭就走,摘雲只好緊著跟上。
他現在不能去見姐姐,他不敢去見姐姐。他不用問就知道,姐姐願意答應表嫂,一定有他和青兒的原因。
身為家裡唯一的男子,他上不能讓長姐安心,下不能照顧幼妹,害得姐姐只能為人繼室。如果他身上已有功名,如果他現在能獨當一面了,何愁姐姐沒有更好的選擇!
現在他自己還要家裡養著,他怎麼勸姐姐?拿什麼勸姐姐?憑什麼讓姐姐相信聽他的會更好?
寧安碩吩咐摘云:「今日起我再晚睡兩刻鐘。你到了時辰再叫我。」
摘雲一臉為難:「大爺已經睡得夠晚了,一日只睡三個時辰,大姑娘還說一定要讓大爺每日睡滿四個時辰……」
寧安碩瞥了他一眼。
摘雲是從小和寧安碩一處混到大的。他知道大爺是他的主子,卻一直覺得大爺像他的弟弟,他應該照顧著大爺。
可大爺方才看他的這個眼神,竟然讓他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了。
*
卻說寧安華才哄好林黛玉沒多久,聽了白三回話,猜到寧安碩不知從何處也得知了這件事,頓覺無奈。
她細問了跟著白三的那個寧安碩的小廝,知道他和林如海沒起爭執,又猜了猜他的心思,索性先隨他自己去消化。
讓檀衣去拿銀子,她和白三說:「你去告訴他,這事我全交給他了,我一概不管,只等著住進去。」
他現在大約不願意來見她,那就讓他先忙起來,過半個月冷靜下來了再說。
寧安華說不管房子的事就是真箇撒手了。
異能升級後最好立刻適應變化,避免體內空虛,根基虛浮,給日後再次升級埋下隱患。她每日多出幾刻鐘,正好鞏固異能修煉。
現在不僅她提取純淨水和指揮水流的水量增長了,她還能從植物中抽取水分,還可以將水流變化成各種形狀,比如用水悶住一個人的頭部,特別是口鼻——
這種不算直接的*人技術曾經數次救了她的命。這個世界看似沒有危險,但她還是儘快用熟這一招才能安心。
又過十來日,賈敏的喪事大體都完了,只等賈家人來,最後送一送賈敏。
寧安碩也真的事事親力親為,半個月內就把新買的房子修繕完畢,讓白三來問寧安華「明日還是後日」搬家。
寧安華:「讓他自己選好了日子再來告訴我。」
白三賠笑道:「大姑娘,大爺的意思是,可以先把用不著的東西送過去,再找個好日子,大姑娘和二姑娘直接搬過去就是了。」
此時,有林家的人急著來回話,白三便避開一邊,聽她回:「表姑娘,榮國府璉二爺來了,已經在門口下馬了!」
寧安華:……
難道她記錯了,賈敏去世這一回,也是賈璉親自來接的林黛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