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義勇侯還有什麼事, 既不能當眾說, 也不急著早說,非要拖到現在,還不好開口?
……難道又和妹妹有關?
今夜無月無星, 只有地面的燈燭發出亮光。
兩人面對面站著。林如海沒有掩飾心中所想,自然被羅焰看了出來。
羅焰:「……大人請。」
林大人在公事上就夠精細明察了,每遇和郡主相關的事, 竟還更敏銳五分。
來至院內正房,羅焰請林如海先進。
林如海不多客氣, 坐下接了茶便道:「侯爺有事請說。」
羅焰屏退屬下從人, 緊閉房門,從袖中拿出密旨原件:「請大人自己看。」
林如海抬手卻沒接, 看著羅焰:「既是密旨,請侯爺轉述陛下旨意便是。」
羅焰索性直接遞在林如海手裡:「事關郡主,怕大人以為羅某心中有私。」
他道:「私下傳遞密旨,羅某亦有罪, 願無第三人知曉。」
林如海不再多言,打開密旨。
密旨大意:皇上讓羅焰盡力勸服清熙郡主領兵——不可威逼, 只許利誘——哪怕只領一年半載,先緩解邊境缺將領的壓力,最高可給儀鸞衛指揮同知或邊軍總兵之職。
林如海看完,合好,還給羅焰。
「侯爺是想請我當說客?」
羅焰:「原本只是怕大人誤會。大人既已知情,若能有一二妙計,羅某不勝感激。」
林如海直到現在還沒略歇,肩背僵疼,向後靠在椅背上:「林某也可實話告訴侯爺:郡主閒雲野鶴,從來無意大權。而林某向來不願、不敢也不會以情逼利誘郡主做不喜之事,實無任何良策妙計。既是陛下給侯爺的差事,還請侯爺自去詢問郡主。」
羅焰:「但不知郡主何時方便。」
林如海看著他,微微一笑:「某也不知,侯爺自去詢問便是。」
他起身:「侯爺早歇。」
羅焰琢磨他話中之意,也便起身,親自開門,送他到院門處:「三日後,大人與我同去邊關,不知郡主是否願往?」
他這般謹慎細問,林如海這回多說了一句:「那要看妻妹的病況如何。」
羅焰想起一人:「弓九恰在遼東,不知……」
林如海:「若侯爺信任九千戶的醫術高於十一先生,盡可引薦給郡主。」
言畢,看羅焰再無話,他終於一禮回房。
羅焰在他身後還禮。
……
寅初,寧安華準時睜眼。
和林如海同住太久,就算有兩個月沒和他一起睡了,她還是會在這個時間點醒來。
身旁寧安青睡得正熟。
寧安華先摸她的額頭,似乎燒退了些。
她不習慣睡覺時屋裡有人守夜,但寧安青要養病,她便讓檀衣四人輪流守幾天。
守夜時不能睡熟,要警醒著,原是做貼身丫頭吃飯的本事。可檀衣等也久不守夜了,又旅途勞累,未免鬆懈。
寧安華自己點亮幾盞燈,穿好衣服,把頭髮都梳了一半,檀衣才迷迷糊糊醒了。看見亮光,她瞬時把眼睛睜大:「郡主?」
寧安華:「噓。」她指指床上,「別弄出動靜。」
檀衣忙噤聲,先推醒身邊寒燕,兩人一起披衣下炕,檀衣接手了梳頭,寒燕出去叫熱水進來。
檀衣自責:「原是怕菊露睡得太死,我才說我守,誰知我也睡死了。」
寧安華笑:「這有什麼,人不是鐵打的,我又不會因這個怪你們。」
檀衣幾下給寧安華挽好頭髮,只簪上一根碧玉長鳳簪。
在這個地方,郡主再也不用以衣飾顯身份了,自在要緊。她們服侍的人才是郡主的面。
寧安華到外間擦牙洗臉,看檀衣還是一臉內疚,便笑道:「不知不覺,你都要三十了,精神比不得十幾歲。讓你守夜,本便是我思慮不周。你有空和方長史挑幾個覺淺警醒的小丫頭,備著再有要用的時候就完了。為這事還要不高興到晚上?也是九品女史了,你一拉臉,多少人怕呢。」
檀衣道:「不管幾品,都是郡主的人,差事沒辦好,郡主不罰,我卻要自省自罰。不然,還如何約束底下的人?」
方長史和劉掌正恰從後院趕來服侍,正聽見此話。
二人先行禮參見。
起身後,劉掌正笑道:「郡主,衣女史所說不錯:上行下效,掌刑者尤要時時自省,才能約禁眾人。」
離京前,四個女史只定了檀衣和菊露。寧安華讓寒燕春澗不急著決定,想好再給她回復。
人選上報宮中,要有各人姓名。寧安華給弓二七——寧瀟——都改了「寧」姓,檀衣菊露比他和寧安華親近百倍,問過她們願意,寧安華都報了姓「寧」。
二人同姓,又要避寧安華之姓,眾人便稱檀衣為「衣女史」,菊露為「露女史」。
寧安華後悔,這樣用尾字稱呼倒顯得沒那麼尊重了。檀衣和菊露卻不在意,寧願與她同姓,還說:「咱們叫『青姑娘』,誰敢不尊重?換我們也是一樣。」
而方少史和劉掌正是與寧瀟同日來到林宅。寧安華本還略有擔憂,怕宮中來的女官倨傲不馴,讓檀衣等受委屈,宮中來的人處理起來也麻煩。但方少史和劉掌正對她十分恭敬,對旁人皆是不卑不亢,兩個月看下來,也都有真才實學,若用得好,又能讓她省事省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