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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這么小心著,她的孩子還是和另外三個男胎、兩個尚不辨性別的胎兒一樣,莫名其妙就沒了。
魏院使自詡醫術高明,對趙美人的落胎也著實說不出個所以然。
幸好,這是近一年來沒了的第六個孩子。
半年多前,何才人的男胎掉了,他找不出原因,老聖人險些把他打死,他躺足了三個月才能起身,現在還走不利索。
那次之後,再有宮嬪落胎,老聖人縱使發怒,也發不到他身上了。
上皇聽魏院使說了半日,只聽出了七個字:「還是找不到原因。」
他讓魏院使閉嘴滾出去,叫來戴權。
饒是服侍了上皇有五十多年的戴權,此時也覺得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可能不太穩當。
他把身體弓得極低,賠笑道:「陛下,奴才在。」
上幾回宮嬪小產,上皇都讓多抬幾個宮人過來侍寢。他早已備好十人,都是去年從民間選回來的美人,在宮中養了幾個月,已知規矩,清秀濃艷,全看上皇想要什麼樣的。
上皇卻沒令抬人,命:「叫監正來。」
戴權一頓。
上皇終於想到星宿風水上了?
倒省了他提。
他又賠笑退出去,親自到欽天監叫來監正。
監正幾乎五體投地:「參見陛下。」
上皇問:「宮中子嗣不利,是何方所擾?」
——是否與東宮有關?
監正跪答:「回陛下,近月並無星宿不利。」
上皇冷哼:「你——敢欺君?」
監正以臉貼地,聲音發顫:「回陛下,臣萬萬不敢欺君!近月星象的確毫無異樣!欽天監諸人都可為臣作證!」
上皇許久無聲,冷冷打量著監正。
他問:「那宮中子嗣為何皆不能落地?」
監正忙道:「請陛下許臣回監內推演。」
上皇命:「速去!」
監正叩首,從冰涼的水磨石磚地上爬起來,緩緩退至殿外,才疾步跑回欽天監。
戴權在殿內勸道:「依奴才的微淺見識,都是她們命賤沒福,才生不出陛下的孩子。」
上皇閉目問:「難道還要廣開選秀,再讓他們死諫一回?」
戴權賠笑:「陛下是九五至尊,選秀本就是天家規矩,陛下不選,不願勞民傷財,是陛下仁德。」
他笑道:「陛下喜歡誰家女子,給個封號叫進宮裡,誰家還敢不送?」
上皇睜開眼睛,看了戴權一眼,未置可否。
戴權也未再多說,只令小內侍進來給上皇捶腿揉肩。
大半個時辰後,欽天監的監正回來求見。
上皇令他進來,揮退眾人,只留戴權。
監正跪下,不敢起身便稟明:「陛下,臣已算出,宮中子嗣應在京城正北方向,似是、似是與鳳位相關。」
「鳳位?」上皇品了品這兩個字,「難道是說皇后無德,有傷皇嗣?」
也好,先廢皇后,再廢皇帝。
監正忙叩首道:「請陛下容臣直言,皇后……鳳位不正,只屬偏鳳,皇嗣與正鳳相關。」
上皇面色一變。
甄氏?
還是說他該再立皇后,新後能生皇嗣?
但他正是不想讓幼子的母族過顯,才只幸宮女和民間女子。
他再問監正,監正應答不出,還要回去再算。
上皇雖不耐煩,也只能讓他再去。
期間,忠順親王入宮請安。
上皇心煩不見,忠順親王便在殿外叩首,方往後宮見皇貴太妃。
又半個多時辰,監正再回,跪稟:「回陛下,臣算出京中正北偏西方向,與鳳位相關者,是皇嗣的生母。」
上皇追問:「可算出了她的姓名生辰?」
監正打了個哆嗦:「陛下,臣……不敢說。」
上皇命:「寫來!」
監正起身,抖著手寫下幾個字,先遞給戴權。
戴權看清他寫的什麼,神色微變,低頭呈給上皇。
上皇看這紙上寫著兩個字。
「靜思」。
這顯然是一個出家人的法號。
京城正北偏西方向,恰有一處大寺,是靜玄寺。
上皇已知是誰。
他令監正退下,問戴權:「此為何人?」
戴權賠笑道:「回陛下,這是孝慈皇后的侄孫女,從去年六月起,在靜玄寺帶髮修行。」
皇太后甄氏,諡曰「孝慈皇后」。
上皇道:「朕記得北靜郡王水溶,年將及冠,尚無王妃。水氏功勳卓著,國孝一年已過,傳朕之意,讓皇貴妃擇一名門淑女為北靜王妃,朕親自下旨賜婚。」
戴權不敢多言,領命一禮,出紫宸殿,向鳳藻宮西北方向的華陽宮行去。
華陽宮中,忠順親王正抱怨:「都開朝了,林大人還不來衙門,難道要還我再撐一個月?年前累得我瘦了十來斤,腦袋都大了五圈不止!那些官兒還敢私下嫌我笨!我現在是看著帳本就想吐。母妃,你知道我的,我十歲後在尚書房就是混日子了。」
皇貴太妃穆氏年才四十有餘,風韻猶存,因身居高位,有攝六宮事之權,打扮得華麗莊重。
她珠翠滿頭,卻沒奪了本人的光彩,只更添氣派尊貴。
她瞥兒子一眼,笑道:「你父皇讓你去戶部習學,本就是要歷練考察你。林大人養病不來,你還能把差事辦得周全,你父皇見了,自會更加重用你。別總想著怎麼躲懶兒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