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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般來說,僅為切磋時,不會起手就用這麼狠辣的招式。但羅十一知道這一架是打給別人看的。所以,不如一開始就讓他們——特別是弓九——直觀感受到郡主的實力。
刀刃在幾秒內相接碰撞十數次,相撞出的火星迸射在無言震盪的空氣中。
寧安華的防守圓融如意,讓羅十一的攻擊就似箭羽飄在了不可見底的深潭水面。
羅十一稍稍後撤,不過半秒的時間,再反身時已變了刀法,刀勢大開大合,攜著極大的力量向寧安華重重劈來。
寧安華在羅十一變招時便料到她會用什麼招式。她仍然不避,仍以同樣的招式還擊。
刀身彈射回來的力量震得兩個人都退後了數步。寧安華控制著自己退了兩步站穩,羅十一則退了四步半。
其實勝負從這一刻起已經分明。
但兩人都沒有停手。
羅十一的攻勢時如連綿秋雨,時如電閃奔雷。而寧安華看似只是被動防守,實際羅十一的刀沒有沾到過她一片衣角。
終於,在一百八十招後,寧安華找到了羅十一的一個破綻。
檀衣率人捧上擰好的巾帕。
羅十一收刀入鞘,遞給寧瀟,拿起還略燙的巾帕擦臉,舒服地感嘆:「還是難得盡興。」
青出於藍勝於藍,學生比先生厲害很正常。至於丟不丟人的,那是她說的玩話。
弓九要養傷,不用提了,他那些屬下雖還不錯,比他都差遠了,更別說和郡主的差距。
說起來,若不是她早早到了郡主身邊,去年被派去刺殺句麗王的很可能會是她。
小九用命掙來了「慎勇伯」,若和青兒能成,以後,大約不會再被派去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了。
但儀鸞衛的生死……
還不是只憑皇上一句話。
寧安華沒讓寧瀟走。她擦了手臉,又把刀拿回來,提著刀來到弓九面前。
弓九起身,他的屬下們瞬間警惕。雖沒直接出言阻攔,一個個臉上卻都寫滿了「郡主我們指揮還是傷員你可不要亂來」。
寧安華笑笑,沒理驚慌的儀鸞衛們,把刀遞給弓九:「慎勇伯,等你能在我手上過一百八十招的時候,再答我問你的話罷。」
給他半年時間,考慮清楚了再說。
對她承諾過的話,可沒有反悔的餘地。
弓九鄭重接刀:「是。」
寧安華:「不多擾了。告辭。」
她向寧安青招手:「走罷。」
寧安青快步走過來,看了弓九一眼,又迅速低下頭。寧安華握住她的手,轉身回去。
路過羅十一,寧安華笑問:「中午一起吃飯?」
羅十一跟上:「沒有我愛吃的,我可不依。」
弓九俯身抱拳,直到院中看不見她們的身影。
儀鸞衛們這才敢大聲喘氣。他們心中有許多疑問,但都先忙攙扶弓九回房。
有人試探著問郡主問了什麼話,弓九抬手,他們便知道不能問。
雖然指揮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,看不出什麼,可指揮也一向只在青姑娘面前有表情。儀鸞衛們都擔心,不知清熙郡主是什麼意思,經過今天,明日青姑娘還會來嗎?
第二天,寧安青還是在慣例的時辰到了弓九院中。
經過一夜擔心,儀鸞衛們比平常更歡迎她來。但這回,露女史帶了十來個丫鬟婆子過來,把堂屋占滿,還有郡主府典衛寧瀟親自率人在廊下巡邏護衛,露女史自己在裡間,寸步不離青姑娘身邊。他們再好奇,也支不開露女史向青姑娘提問,更沒有偷聽的機會。
菊露只在臨窗炕上坐著,低頭看書,不管寧安青坐在了弓九床邊,也兩耳不聽他們的低聲交談。
寧安青說:「姐姐讓我想來就來,我就來了。」
弓九很想摸一摸她的頭髮或是握住她的手。但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樣,他什麼都沒有做,只輕聲喚:「青兒。」
「我不會讓你失望。」
寧安青點頭,清澈的眼睛含笑看他:「嗯。我信你。」
姐姐早就教過她……那些,所以,昨日姐姐問九先生的話,她都能聽懂是什麼意思。
昨日回去後,姐姐給她講了更深,讓她知道了那種事在男女關係里的重要程度。
姐姐也告訴了她,儀鸞衛里很多男人不想,或不方便成婚,又想留下血脈,便買兩個妾養著,只當洩慾生孩子的玩意。
世上的男人沒有一個能生育,卻都想留下子嗣。即便十幾、二十幾歲的時候嘴上說不太重要,也難保三四十歲,四五十歲時會變得非常想要。就像姐夫,對玉兒、松兒和蓁蓁一樣疼愛,但在三個孩子裡,姐夫最看重的,毫無疑問,只會是「男丁」松兒。
即便爹娘還活著,在他們姐弟兄妹三個人,最看重的,也只會是哥哥。
她以前就隱約明白,經過昨天更加明晰的此世道理,便是「女人」在婚姻里最重要的作用,就是「給男人留下男性血脈」。
但她願意相信,此時此刻,九先生對她的心不摻任何虛假。他要承諾什麼,也都是出自真心。
哪怕他將來變了,她也不會害怕,更不會放縱自己成為一個「棄婦」,就當和他經歷過的開心的日子只是她短暫人生里一段難得的回憶。她還有姐姐。姐姐會一直支持她,她也會為了姐姐,好好地生活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