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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日,王熙鳳正站在橋上遠遠向古寺看過去,見遠山蒼翠,她忽然覺得心頭一片清明,似有所悟,又摸不太準,只明白了兩件事:
寧姑姑確實值得她相交。
和林家寧家相比,賈家確實已經開始爛了。她一個小輩媳婦,內宅婦人,救不了什麼。
寧安華收回異能,緩緩吐出一口氣。
兩日後,王熙鳳乘船而歸。
林如海只命管家去送了,自己仍在書房處理公事。
書房的窗子敞著。秋風漸涼,吹到他身上帶起一陣寒意,他咳嗽了幾聲。
一旁正專心做文章的寧安碩皺起眉頭。
猶豫了一會,他擱下筆,起身倒了一碗熱茶。
林如海看過去:「放下,只管專心做你的,不許分心。」
寧安碩……忍了又忍,還是沒忍住,把茶往他面前一放:「表哥還是好生保養罷,我姐……」
他把「姐姐」兩個字咽了回去,故意放慢語速,「過了這個年,我才十二,還盼著表哥能多教我幾年。」
這時,寧安華後知後覺一件事。
她恍惚、大概、似乎有個印象,王熙鳳的第一個孩子是七月初七生的,所以叫「巧姐」。
現在怎麼算,王熙鳳的預產期都在二月。
難道是她又記錯了?
第23章 嫁妝和聘禮
再次見到樂兒,王熙鳳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生氣,也並不覺得嫉妒、吃醋,只是惱她背主不忠,心中知道她們這些年的情分早已經完了。
她打發一臉僥倖的樂兒接著去侍候賈璉,開始細想她陪嫁來了四個丫頭,去年已有一個生出異心被她發現,打發出去了,如今又壞了一個樂兒,只剩下平兒和喜兒兩個。
喜兒的眼皮子沒有樂兒那樣淺,平兒更是同她最好,她也最放心。
若再不經心些,叫四個丫頭都沒了,這榮國府上下,可還有誰和她一條心?
賈璉發現鳳丫頭的脾氣似乎好了些。
比方路上無趣,他夜夜都同樂兒在一處,鳳丫頭竟沒動氣,只是日日都說坐船身子不舒服,不出來同他一處用飯。
一日兩日就罷了,每日都這樣,他少不得去看她幾次。這一看,不禁就把老太太賞她的五百兩銀子和他自己的五百兩銀子……全給了鳳丫頭了。
數日後,賈璉越想沒了的一千兩銀子,心裡越不是滋味。
樂兒只有幾分顏色,其實大不如鳳丫頭,也不如平兒,不過勝在新鮮,怎麼就值五百一千銀子了?
但這一路回京不比過來時可以偷空上岸取樂,只有一個樂兒,也只能將就著了。
他們趕在寒冬大雪之前回了京城。
林黛玉已在賈家將近三個月了。
不管舅母們心裡都是怎麼想的,面上待她都很客氣。大舅母不在這邊住,一日見一兩次,也說不了幾句話,二舅母照管家事也甚忙碌,除了她第一日進榮國府那次外,再也沒說過什麼似是而非、似有深意的話。
她有什麼缺的少的,秋霜和紫鵑——她給鸚哥改的名字——去要,也從沒有要不來的。
她看得出來,外祖母和舅舅們、和舅母們、大舅舅和二舅舅、大舅母和二舅母、甚至二舅母和珠大嫂子間似乎都有齟齬。不似林家,雖然人丁寥落,到底大家的心大致是在一處的。
但這些事不是她一個做客的姑娘能管的。
她只管孝敬外祖母、上學念書、與姊妹們好生相處就夠了。
外祖母待她不必說,她一應飲食起居,都如寶二哥一般,比迎春姐姐、探春妹妹、惜春妹妹還好。她本來擔心姊妹們會因這些疏遠她,可姊妹們都極好,並不因這些和她有嫌隙。
她住在榮國府里,只有兩件事讓她不舒服。
第一件,她已經儘可能遠著寶二哥了,不過看在親戚兄妹情分上,待他與待璉二哥一樣。
可寶二哥和她住得近,總是尋機有事來找她,又總伏低做小,十分殷勤。他一片誠心痴意,確實只是想與女兒們親近,讓她也不好總是冷臉,這是在人家家裡,又不好攆他走。
第二件,外祖母幾次明里暗裡向她問姑姑的事。見她不願意多說了,就讓賈家的下人們和她帶來的人打聽。
幸好她帶來的姐姐嬤嬤們都是一心向著她、向著林家的。
況且姑姑本來就沒什麼不好之處。
她知道外祖母關心父親的續弦,不想讓林家和賈家遠了無可厚非。
可這個續弦是……娘逼著姑姑做的,外祖母明知其情,為什麼還要不停地疑心姑姑?
就因為江姨娘和鄭嬤嬤她們先算計了姑姑嗎?
她年紀小,又不是不知人的好壞。如今鳳姐姐和姑姑住了三個月回來,她說的話外祖母再不信,那也沒了法兒了。
王熙鳳一下船上了車,就滿口說身上不舒服,進了府里,只求賈璉替她給老太太、太太們請安,恕她不能親去了,便被平兒樂兒和幾個婆子扶著,護送回了屋裡。
她替賈母辦差,遠道回來,還懷著六七個月的孩子,賈母又素來喜歡她,便忙帶了王夫人、李紈和她姊妹們過來看望,又忙命請太醫。
坐船一個多月,才站到地上,就算身體強健的人也難免會有不適,何況她一個孕婦?
她又特意不施脂粉,散挽著頭髮,不戴簪釵首飾,看著面上憔悴,真似病了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