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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十一落在羅宅外牆上,瞬間被七八個人包圍。
她胸膛起伏,平穩呼吸:「羅十一,求見指揮使大人。」
兩個人跳下牆進去回稟,另外五個人三前兩後圍著她。
在前的三人橫刀,在後的兩人舉弓。
羅十一閉目,呼吸放緩,一側唇角勾起。
竟然只有一個人比寧夫人強。
並不是她久不回儀鸞衛,他們都變弱了。
這幾個人最大的不過二十歲,能有如此本事,已算不錯。
是寧夫人確實天賦絕佳。
半刻鐘後,去請示的兩個人回來了,在下方抱拳:「請出示令牌。」
羅十一左手揪下腰間的典衛令,向下丟過去。
那兩人仔細查驗了此令,抱拳道:「典衛請。」
圍著她的五個人這才收回武器:「典衛。」
羅十一對他們點點頭,飛身落地,來至書房。
羅焰並沒坐下,只站在主位旁,手扶著椅背:「免禮。林家出了什麼事?」
羅十一一眼就看到他中衣的領口濕著。
似乎是誰的淚痕。
——今日指揮使大人的岳丈被調離了京中,要去雲南赴任。
——現下已近亥初了。
羅十一低頭,快速把青姑娘的病情敘述一遍,求指揮使大人答應,讓弓九去給青姑娘診治。
羅焰聽罷,只道:「你且回去。」
羅十一併不多求,行禮告退。
她尚未走出院門,羅焰就命人進來:「去找弓九。」
羅十一眉心一松,迅速趕回林宅。
弓九很快到了。
書房內外再無第三人,羅焰直接問:「你為什麼喜歡林家?」
儀鸞衛里並無一個「俠義心腸」,弓九尤其面冷心冷,心中只認兩個人:
他和羅十一。
寧夫人妹妹的生死,並不在羅十一的任務範圍內。
羅十一雖是弓九的師父,卻從不仗著身份讓他做不情願的事。
所以,今日羅十一能來請示,必是弓九提前答應過什麼。
若不是對林家或林家人有好感,弓九何必在意一個小女孩的死活。
弓九表情沒變,只有眉尾一動:「我說了,大人就讓我去?」
羅焰:「你先說。」
弓九抬頭:「林家是一個家。」
看羅焰沒表態,他又道:「林家,父親是父親,母親是母親,丈夫是丈夫,妻子是妻子,兒女是兒女。」
羅焰能明白他的意思。
人非生來無心無情。
武功再高,身體裡的血也是熱的。
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,能多感受一刻真正的家的溫存都是奢望。
他道:「去罷。你左手受傷,五日內不能輪值。把我的話告訴羅十一,她知道輕重。」
陛下幾乎給上皇下毒,他也險些殺掉自己的手足。
陛下只會越發多疑。他今日成全弓九,又何必讓弓九將來會被陛下疑心。
弓九屈膝半跪:「多謝大人。」
這個夜晚似乎格外漫長,又似乎在轉瞬之間,東方就泛起了淡淡的青白。
寧安青眼中模糊朦朧,只想看清面前人的臉。
她張了張嘴:「……姐姐?」
姐姐不是應該還在坐月子嗎?
寧安華幾乎落淚:「青兒?」
昨晚寧安青病勢危急,寧安華又才生了孩子,都要人照顧,眾人並沒避忌。
此時弓九便在一旁給寧安青診脈:「還要再看兩日。」
寧安青慢慢轉頭:「是九先生嗎?」
弓九起身:「是我。」
寧安青努力微笑:「多謝九先生。」
弓九:「姑娘還是少說幾句話。」
羅十一:……
她實在沒忍住,拍了他一下:「他的意思是說,青姑娘最好節省體力,先養好身子。」
寧安青慢慢點頭,卻又開口:「十一先生,送我姐姐回去吧。」
寧安華站了起來:「青兒,我這就回去了。」
她餵了青兒幾口水,將這裡託付給羅十一和弓九,便讓林如海、寧安碩和林黛玉也各自回去歇息,誰想來下午再來。
林如海仍是抱著寧安華回去。
寧安華倚在他胸前:「我昨日在佛前許願,要給大明寺重塑千兩佛祖金身。」
林如海:「捐!捐四個,一個給你,一個給青兒,一個給二姐兒,一個給黛玉。」
寧安華扯他臉:「就一個!」
家裡再有錢,也禁不住四萬兩四萬兩這麼花吧!
她說:「十一先生的意思,是弓九先生沒來過咱們家。正好青兒病重的事也不必對外細說。外人只知道我生了女兒,家裡捐出一個金身,再有你昨日跑了半個城,以後說起來足夠。你看怎麼樣?」
林如海偏頭,貼了貼她的臉:「都聽你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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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靜王府,北清殿前,看到穿戴莊重,比半年前瘦了幾乎一半的甄素英從軟轎中出來,水溶猶豫了一下,還是上前去扶她同行。
畢竟是聖旨賜婚。
畢竟是近兩年的夫妻情分。
畢竟她懷過他的孩子。
畢竟……這半年來,她在靜宜殿內安靜養病,再沒有自作主張惹出過什麼麻煩。
太后娘娘已經歸葬皇陵,除生前的最後兩年,似乎因年老做出了幾件刻薄苛責外命婦的事外,一生並無劣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