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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緊緊綁了一夜, 又被死死堵著嘴,雖然沒受別的磋磨,兩個丫頭再有多少容色, 也被驚懼疲累換化成了眼下的青黑和嘴角的紅腫。
寧安光將她們認了又認。
寧安碩也不催促,還笑道:「抬了這半日, 嬤嬤們也累了, 就放下罷。」
秦嬤嬤有日子沒幹這等搬抬東西的重活了,聞言忙把丫頭放在地上, 捶捶自己的腰背, 笑道:「光老爺, 我們老爺怕兩位姑娘受委屈,不叫小子們動手,只等了我們過來才搬來, 所以才來晚了。」
既回了族裡,秦嬤嬤等免不得也按族中輩分稱起寧安碩「老爺」,不然倒叫人家占了便宜。
寧安光終於把眼神從丫頭們身上移開了。
他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, 既惱恨自家人拖後腿,又心驚這兩個丫頭被綁了一整夜, 家裡竟一點不知道, 知信和碩兄弟住在一間院子,竟似乎也沒察覺。碩兄弟還不到十四, 他小小年紀,就有這般定力手段了?
寧安光轉向寧安碩,長揖道:「才回家第一日,就讓碩兄弟見到這等腌臢之事……」
寧安碩側身避開這禮, 笑道:「不是三哥送來的人,三哥替人賠什麼不是?」
這時, 齊身堂內的眾人都出來了。
寧安碩便忙上前幾步,不待眾人開口,便先對著族長一揖,笑道:「昨日太晚,怕擾了太爺和兩位兄長歇息,鬧得闔宅不寧,也叫外人聽見了笑話,所以今早才來。不知這兩位姑娘是哪位太爺家的,我不敢冒犯,還請領回去罷。正好也向太爺和兩位兄長辭別:家下人已經將我父親的舊宅收拾出來了,我與我父死別近十載,如今頭一次回鄉,少不得去看看祖、父遺物。我長姐幼妹皆不得來,來日我回去,也要與姊妹們細述一番……」
說著,他紅了眼圈,話音也哽咽了。
族長與其長子名寧安維的相視一眼,正要開口解勸,寧安碩忙道:「昨日一位姑娘捧茶與我,因不知她是什麼身份,我未敢接,又恐是有奸人慾壞寧氏一族的名聲,便趕早請了大夫過來,已經驗出茶中加了些見不得人的東西。我人小力薄,不敢擔這樣大事,還是全移交給太爺和兩位兄長為好。」
摘雲捧壺,掃月捧杯,白三挾著大夫上前。
那大夫不敢抬頭,顫顫巍巍,汗如雨下。
見寧安維看向大夫的眼神不善,寧安光也正暗使眼色,寧安碩便笑道:「罷了,這是自家的事,何必為難大夫?只憑太爺決斷就是。」
他便對族長一揖到地:「晚輩告辭了。」又向寧安維、寧安光行了禮,便讓摘雲和掃月把茶壺茶杯都放下,轉身向外走,又給白三遞個眼神。
白三便和另外一個一左一右擋住大夫,跟在寧安碩後面出去了。
寧安維看著這二十來個人毫不留戀的身影,大為震驚:「爹,咱們不把碩兄弟攔下?」
族長怒道:「攔什麼攔!」
世上至大為「忠孝」二字,寧安碩出去是要盡孝悌之道,把話堵死了,也算給族裡留了面子。真把人攔住,掰扯分明,「鬧得闔宅不寧,外人笑話,壞了名聲」,寧安碩明年考完了就走,丟人的還不是保定寧家!
何況這看樣子,送這兩個丫頭的竟是自家的人!
族長甩袖下了台階,不理憨笨的長子,問聰明懂事的小兒子:「這兩個是怎麼來的!」
寧安光低聲道:「似乎是三叔去年買來的丫頭。」
寧安光說的三叔便是族長同父同母的親三弟,家下稱「三太爺」。
連族長堂弟八太爺都沒分出去,親弟弟三太爺一家自然也在祖宅里住著。
族長眉心一跳。
寧安光把頭一縮:「三叔……被三嬸打了一頓,丫頭也就跟著三嬸了,大約還是沒收用過的。」
族長:「大約?」
寧安光:「……畢竟是三叔房裡的事,再多的,兒子也不知道了。」
族長近七十的人了,被氣得眼冒金星,直把手中的拐杖往地上戳:「快把老三個不要臉的給我叫過來!」
同為「老三」的寧安光一噎,抬腳往三太爺房裡去了。
寧安維仍是不解:「爹,阿光不是說這兩個丫頭跟了三嬸了嗎?」
族長拿拐杖頭敲大兒子:「你娘都沒了,你是讓誰去問你三嬸?讓你媳婦問去?」
寧知信等小輩忙上來解勸,好歹沒叫寧安維快五十的人了還挨屁股板子。
約兩刻鐘後,寧安光死活把三太爺請來了。
族長吹了兩刻鐘的冷風,一把就扯住三太爺,讓他認地上這兩個丫頭是不是他房裡的。
三太爺極不情願地看了兩眼,把眼睛睜大了:「……春梅?冬梅?」
兩個丫頭早沒了力氣,此時也只能飲泣而已。
三太爺忙要給她們鬆綁,族長又扯著他的領子把他拉開,細問了好幾遍他沒沾過這兩個丫頭的身,才恨道:「你也該管管三弟妹!安碩才多大?他回來是要讀書考試的,家裡怎麼樣,你們不知道?這當口上,你們倒弄兩個丫頭來壞事?」
三太爺不住往丫頭們那裡看:「大哥又不是不知道,我哪裡管得了她!」
族長揪緊他的領子,另一手握著拐杖也抬起來,指著他咬牙道:「你們兩口子在屋裡怎麼過,我不管,你去告訴三弟妹,若她再和老八媳婦混在一起,乾脆分家了事!等搬出去了,她們愛怎麼親熱就怎麼親熱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