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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寧安華從賈敏話中猜測,王熙鳳的嫁妝沒到五六萬,倒不是因為王家不願意出,而是因賈家沒錢出更多聘禮了。
榮國府給王熙鳳的聘禮約有兩萬三千,正好比王熙鳳嫁妝的一半多了那麼一點兒。
這些真正的高門女子的嫁妝都只有這個數,寧安華本來無意蓋過她們。
太出風頭會遭人恨。
賈敏還是原配,她的嫁妝若比賈敏的高,大家面上都不好看。
所以她知道寧安碩自作主張,和林如海說她有六萬加一萬嫁妝的時候,她是有點不高興的。
這種別人直接給她做主了的感覺有些新奇,但更多的是不舒服。
但現在她不生氣了。
她回神,見寧安碩正斂聲屏氣,坐得極端正,不禁笑道:「方才還有個當家做主的樣子,現下又成了孩子樣兒了。」
寧安碩鬆了一口氣,忙問:「姐姐覺得我這個主意怎麼樣?」
寧安華笑道:「很好。」
寧安碩一慌:「姐姐不是故意說反話罷?」
寧安華笑問:「怎麼這麼說?」
寧安碩道:「姐姐一向對人客氣,又……」
寧安華笑道:「我和表嫂這幾年的情分,早在去年大年初一那天,她憑藉病重將死,逼我答應做這個續弦起,已經全完了。我不許你們在背後說她,是我還對她有一分尊重,玉兒更是無辜。可賈家幾次三番想壓服我,我也沒必要給大家留臉了。」
她讓寧安碩給她鋪紙磨墨,要重寫一份嫁妝單子,又問:「榮國公夫人派人來的事,表哥知道嗎?」
寧安碩蘸墨遞筆,笑道:「表哥知道。這還是玉兒托咱們家送信的人帶來的消息。」
寧安華手一停,墨洇在紙上成了一團。
寧安碩忙抽出這張壞的,給她鋪上一張新紙:「若不是玉兒,我定要求姐姐把這事推掉算了。」
他又忙問:「姐姐不會因為玉兒就心軟了罷?」
寧安華定神,提筆寫了幾行:「不會。一則,你親她疏,我去改口,說沒有這些嫁妝,就是因她刺你了。二則,這事關我將來的日子到底能不能安生,這是我、你表哥和賈家的事,與她一個孩子無關。三則,她若明白,就該知道對她來說,誰家的面子和里子才更重要。」
她一笑:「我等著看你表哥會怎麼辦。」
林如海願意按她的嫁妝數目準備聘禮,她還能多發一二萬的財。
若林如海竟能舍林家的面子去周全賈家的,僅僅因為和賈敏的情分就能做到這種地步,把賈母當親娘一樣供著,她還真要好好地想一想,這門親事有沒有成的必要了。
畢竟她圖的不就是林家沒有公婆姑嫂,上面沒人壓著,能讓她舒心順意,過清淨日子嗎?
竹鳴風細細,御史衙門書房四面開窗,格外清涼。
林如海手裡拿著兩份冊子。
一份是當年林家給賈家的聘禮單子,一份是賈敏的嫁妝單子。
他面前的條案上放著女兒寫給他的信,已經被他翻看過數遍。
老太太對玉兒自然是好的,這些年林家和賈家的親近也並非虛情假意。
但這不代表他要事事看賈家的臉色。
從前沒有,今後更不會。
大妹妹是有情有義、是非分明的人。他越尊重大妹妹,大妹妹將來記著他的好處,也會更加善待玉兒。
林如海喚人進來:「取出五萬銀子給寧姑娘置辦聘禮,要體面為上。用不了的,全換成金錠銀錠,壓在後面。」
也只能這麼多了。
再多,他少不了會被人參上幾本。
林平結巴了:「老、老爺?」
他分明記得給賈太太下聘是按三萬兩準備的。如今給表姑娘的倒比給賈太太的多了這麼多。
賈家真把老爺給惹惱了?
林如海沒解釋,只命:「讓人去城東竹橋街盯著,看賴大女婿每日除了做生意還做什麼,都和什麼人來往。等聘禮置辦齊全了,對外就傳,你太太生前,你表姑娘盡心照顧,無微不至,我念其恩情,所以重禮聘求,以還其恩。且你表姑娘是林家姑太太的女兒,與我是親上做親,姑太太已去,我對姑母留下的表妹理應再格外鄭重,才不負當年教養之恩。」
林平知道老爺不惜連太太和老姑太太都抬出來說,是下定決心了。
不然老爺和老姑太太是一年生的,老姑太太對老爺哪兒來的教養之恩?
……玩伴之情還差不多。
他還幫嘴饞的老姑太太買過外頭的糖葫蘆呢。
就是後來老姑太太吃壞了肚子,害他挨了十板子,老爺也挨了好一頓罵。
不過老姑太太悄悄帶了許多好吃的來看他,還讓人給他做了好幾身新衣裳,他從此記的就都是老姑太太的好了。
說起來,表姑娘小的時候也是一樣淘氣。
現在看表姑娘這幾年處處都能周全,這麼細緻厲害,除了眉眼依稀還有小時候的模樣兒,真看不出來是一個人了。
林平不再囉嗦,即刻就去取銀子辦差。
林如海將聘禮嫁妝單子都收起來,喚人備馬,親自去李同知家,請到了謝太太做媒人,又到知府衙門借了幾個弓馬嫻熟的捕快捕頭,到城外尋了兩日,到底尋著一隊晚飛的大雁,捉到兩隻活的,好生養起來,預備到了日子去納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