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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安華果然有興趣,重新坐下了,問:「是什麼?」
林如海也展開她的手。
他的手指在她手心遊走,讓她微微發癢。
原來被人在手中寫字是這樣的?
她跟著他的移動念:「淵……渺?」
林如海合攏她的手指,看看床柱,看看袖口,就是不看她:「只是覺得這兩個字配你,不用也沒什麼。」
文法不通,寓意不美,只是除這異想天開的兩字之外,他再也想不出別的更適合她的字了。
淵渺。
幽深的水和浩大的水。
寧安華笑道:「我喜歡。」雖然確實不好常用,「我自己用這個,表哥再替我取一個對別人說的。」
「好。」林如海忙道。
「只是別再讓我等一整年了。」寧安華再次起身,笑道,「還有咱們孩子的名字,大名取不出,小名總要有一個罷?」
她在門口回身,又對他一笑:「我走了。」
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門外,林如海才命人叫江姨娘過來。
這時,小廝進來回說:「老爺,璉二爺來了,說有要事想立刻和老爺說,您看?」
林如海:「讓他等著。」
讓他多等兩刻,把腦子清醒清醒,別弄得太難看。
和以前一樣,江氏在他十步外就停下了:「給老爺請安。」
林如海也照舊長話短說:「你是想出去,還是想去姑蘇給你太太守靈?」
他以為江氏一定會選擇後者,不過例行問一句她的意思。
但她端端正正跪下,磕了個頭,平靜地落淚說:「請老爺饒恕,我竟要對不起先太太的囑託了。」她說,「多謝老爺大恩,願意放我出去。」
她服侍太太一輩子,一輩子為了太太活,無兒無女,無親無友,無依無靠。太太走了,大姑娘不需要她,她不換個指望,活著還不如死了。
但她這樣服侍了幾十年,知道主家太多私密的奴才,是很少會被放出去的。
她本以為就算她願意出去,也只有老死林家一條路可以走。
但老爺問她了,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,她一定要答應下來。說出口的話,老爺總不會再反悔。
林如海似乎重新認識了江綺霜一樣,看了她幾眼,笑道:「你不必謝我,去謝太太和你大姑娘。你算你大姑娘的人,她點頭了,再去衙門消契。」
他命林平進來,讓林平家的親自送江綺霜去寧安華處,說:「辛苦太太,把江姨娘與李姨娘同例放出去。」
江綺霜又磕了三個頭,毫無留戀地出去了。
恰是御醫診脈的時辰,林如海便又被兩位御醫診脈數次,又接受了一次針灸治療,才有空能見賈璉。
賈璉已經在前廳等了足有半個時辰零兩刻鐘。
任他聽見小廝說林姑父有了兒子,衝出房門的時候腦子裡是一團漿糊,現在也大概理順了。
姑父未滿四十,寧姑姑雙十年華,有了孩子算什麼稀罕事?敏姑母在日,不也有兩個孩子?
是他一心以為林姑父要不久於人世了,身後無子,才要靠賈家收養女兒……是賈家所有人都會錯了意!
前廳里服侍的都是林家的人,他模模糊糊問了兩句,小廝們就毫無隱瞞地全告訴他了:
「哥兒是七月初一生的,生出來的時候太陽就在頭頂,天上一絲雲都沒有!」
「哥兒一生下來就是六斤七兩,兩位御醫四五個大夫都診過了,說哥兒結壯得很!」
「阿彌陀佛,老爺總算有個不體弱的孩子了。」
但在林如海面前,賈璉還是艱難發問:「姑父,表、表……」
林如海:「明日辦你表弟的滿月宴,你也進來吃一盅,沾沾喜氣。我讓家裡給你送封請帖,也鄭重些。」
賈璉:「是、是……我明日一定到。」
林如海讓人取來一個匣子,裡面仍是一千兩銀票:「昨日忘了,辛苦你送玉兒回來,拿著不拘買些什麼回去,也算過來一趟。」
這一日,賈璉回房,枯坐一個時辰,沒有寫信回京問賈母的意思,便命人收拾行李。
第二日,他吃了滿月酒,便對林如海辭別,直接乘船回京去了。
在他心懷忐忑,一路北上的第七天,大明宮含元殿,皇上當著群臣的面,親自讀了一段林如海的辭官表。
情之所至,他不由涕淚滿襟,哭跪在上皇面前。
消息傳到鳳藻宮,賈元春渾身發抖,跪伏在地,與其他同樣害怕的內監、女官、宮女們一起,拼著性命央求太后娘娘放下手中的白綾。
甄太后銀髮滿頭,雙目通紅,渾濁的眼淚沿著她臉上的溝壑淌下來,大聲哭道:「甄家既是滿門奸佞,我還有何面目立於人世?不如一死,去見父皇、母后!」
她是太祖皇帝親自選中的太子妃!誰敢說甄家無德,就是說太祖皇帝識人不清!
第42章 二品誥命夫人
大周朝皇宮大明宮, 是繼承前朝皇宮再行修繕擴建而成,有千般皇家尊嚴,萬般巍巍氣象。
從正南門丹鳳門到正北門玄武門, 一條中軸線上,恢弘的廣場之後, 是雄偉的含元殿、宣政殿、太極殿三座大殿。再向後, 便是帝王寢宮紫宸殿和帝後寢宮鳳藻宮。
廣闊的太液池蕩漾在前朝中軸線以西,與後宮御花園內的「福海」以「天清水」相連接。[注1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