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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貴妃勢弱,江皇后總掌六宮,待選秀時,江純薇有什麼動作,也瞞不過江皇后。
她真敢做什麼,承恩公和溫夫人早已打算好:
最壞的可能,只能當他們沒有過這個孫女。
大公主在兵部習學,江皇后少了一個幫手,又多了二公主、三公主、四公主三個。因此,宮中年事雖多,她倒沒覺得太耗精神。
讓她煩心的是另一些事。
「娘在宮門不知道,方才早朝,陛下對穆氏的處置是:男子不論大小皆斬,女眷沒入教坊,永不赦免。」
溫夫人先也一驚,後說:「光謀逆一項罪,就夠穆氏全家受剮,何況還有那些大罪。你怎麼這般心軟糊塗起來了?」
江皇后忙道:「娘誤會我了,我不是可憐穆氏。他們不敗,敗的不就是我們?再說句心狠的:前幾年整肅宮中,教坊的人也沒了不少,這幾家女眷一來,起碼歌舞演樂的人能足了。我愁的是,方才長寧宮來人,說,皇貴太妃想見忠順郡王妃……」
她愁得都顧不得儀態了。總歸是親娘面前,她雙手揉太陽穴:「不讓見,怕她出事,讓見了,更怕出事。」
穆氏當然是罪有應得。但皇上前腳才處置了穆氏,皇貴太妃後腳就出事,不是有損皇上「仁孝」之名?
太后是皇上親娘,自然沒錯。皇上也沒錯。那錯的不就是她這管宮皇后?
秋天就選秀了,這之前可不能出什麼差錯。
溫夫人也跟著愁。
但母女倆商量再多,也只能讓江皇后回稟皇上。
皇上不會不讓皇貴太妃見人。
會不會出事,會出什麼事,只看皇貴太妃自己怎麼想了。
送忠順郡王妃去見皇貴太妃前,江皇后在她耳邊叮囑了一句話。
忠順郡王妃心下悚然,低眉應下。
長寧宮偏殿。
短短几個月,穆皇貴太妃的頭髮全白了,白得像雪。
她的肌膚也失去了光澤彈性,不但不像世宗皇帝在時,年過四十卻宛如三十許人,如今竟似民間花甲老嫗了。
按穆皇貴太妃的要求,殿內無人。
忠順郡王妃小心邁入殿中,在離皇貴太妃還有三丈遠時就停下了。
皇貴太妃盯著她的兒媳看。
忠順郡王妃年將三十,因守寡而素妝入宮。
可喪夫之痛沒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,還讓她的眉眼更安閒,氣色更紅潤。
看清她眼中的緊張,皇貴太妃笑笑,沒讓她再上前:「背叛王爺的時候,你緊張過嗎?」
說起這個話題,忠順郡王妃反而能挺直脊背:「母妃,我忠於陛下,為何要緊張。」
皇貴太妃一頓,卻接著問:「你……就這麼恨王爺?你雖不是耀兒的生母,卻是嫡母,他會一輩子尊你,你竟不要他,要一個外人?」
蕭永耀是忠順郡王唯一親子,今年三歲。去年,皇上說他是年幼庶子,從宗室中選出五歲一子,過繼給忠順郡王妃,封順縣公。也就是說,忠順郡王親生血脈的繼承從此斷了。
忠順郡王妃微笑:「嫡母如何,繼母又如何?都和我無半點血緣,我為什麼要為他違旨?」
她看著皇貴太妃的眼睛,越發昂首:「母妃也怪不得我。要怪,就怪王爺生前獨好男色,所以才二十過半,人都死了,還只有一個庶子。我出身不高,王爺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裡,幾乎視如草芥。母妃明知他苛待嫡妻,也只做不見,這時候又可惜沒有嫡子了,又怪誰呢?」
她的話如利刃刺向皇貴太妃胸口。
看到皇貴太妃神色委頓痛苦,她心間撲上報復的快感,上前一步:「母妃倒是王爺的親娘,王爺謀反的時候大約也想過,若敗了,母妃是不會死的。可我只是無寵的王妃,王爺勝了,我當不成皇后,敗了,我必死無疑。我竟還要謝母妃和王爺,讓我『忠於陛下』。」
皇貴太妃原以為,沒有什麼能再傷她。
可忠順郡王妃帶笑的幾句話,已讓她幾欲嘔血。她準備好想問的話,也不再能問出來。
見她臉色灰敗至極,忠順郡王妃不敢再說。
但,讓她收回前話,伏低做小,她也做不到了。
她緩步上前,在離皇貴太妃幾尺遠時住腳,把江皇后叮囑她的話潤色了說出來:「我不能常來,母妃可要好生保重自己。穆氏男丁沒了,女眷還要在教坊活呢。母妃一個想不開,再惹怒了皇上,都丟為賤娼,母妃便在地下,又怎麼見爹娘家人?」
皇貴太妃伏在榻上,抬頭看她,嘴角滲出血色。
忠順郡王妃慢慢退後,恭敬行禮。
「若無別的吩咐,妾身先告退了。母妃,千萬保重。」
……
皇貴太妃在兒子死後才想明白。
皇上正位後,是故意讓忠順郡王在戶部,讓他為欽差,一同查各地貪腐。
他若願意為刀,辦完這樁事,就證明他確實沒有上位的野心。他失了人心,也就失去了上位的機會,皇上會對他放心,他也能平安做個閒散王爺了。
可他不願意。
賈御史賈雨村冒頭,做了皇上的刀。
皇上是故意放任他反,給他機會反。
因為皇上在他身邊,有了最可靠的內應。
他的王妃。
*
快馬把皇上的密信送到羅焰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