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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安華俯下身,讓他能看清她的臉:「表哥覺得怎麼樣?」
林如海笑了笑:「還好,不算很疼。」
寧安華也笑:「表哥騙人。」
林如海緩緩抬起手,寧安華把手遞過去。
他握緊了她,說:「妹妹,我回來了。」
寧安華垂眸:「我知道表哥一定能回來。」
得知上皇「賜」下一百廷杖後,她立刻戴好帷帽,拿鞭上馬,和寧安碩帶人到了大明宮附近。
林家的馬車已在宮門處不遠,她不能再去。
但只要這一百廷杖結束,林如海尚有一口氣在,她就能把人救回來。
他不如她想像中傷得重。
可她還是覺得憤怒。
這讓她想起上一世。讓她想起從前許多次,她沒能保護好她在意的人時的心情。
上一世的最後一次,她連自己都沒有保住。
寧安華端來粥、水和藥,親手餵給林如海喝。
「福海」水底埋著許多冤魂,那「太液池」呢?
大明宮裡究竟有過多少枉死的人?
整座京城又有多少?
大周上下又有多少?
聚陣詛咒,她不是知道原理和方法嗎?
只取與被詛咒對象相關的怨氣,不強加惡咒,不會反噬到她身上。
但她只有三級異能,還是在初階,距離又遠……就算藉助「水」的能量,她能聚攏的怨氣也不多。
大約只是會讓上皇「在關鍵時刻倒霉」這種程度。
不過,上皇不止她想對付。
略微削減上皇的氣運也足夠了。
餵林如海吃完了藥,寧安華說:「上皇應該真的沒想激起民怨。他今日拿出皇子們說話不過託辭,選宮女還是為了他自己。但他大概只想隨意選上幾百人入宮,我猜,或許是為了再生個皇子?鬧成今日這樣,就算挽回一二,對他也並無好處,一定不是他的本意。」
林如海一笑:「大約是皇上推波助瀾,擴大流言……」
在宮門處看見皇上趕來的那一瞬,他就明白了。
他敢確認,此事一定為皇上主動出手。
寧安華道:「無風不起浪,若採選使都恪守旨意,又哪裡會有『流言』?」
太監內侍在宮裡做奴才,到了宮外都是「天使」,連皇親國戚都敢敲詐,何況升斗小民。
為了討上皇的歡心,強搶一兩個貌美民女算什麼?
他們是沒想到,皇上早就等著藉此出招。
三十一個太監,對上皇來說,砍就砍了,不算什麼。
被打殺的大臣,不過賜其家眷些封號金銀,還能算「皇恩浩蕩」。
上皇只是受刁奴蒙蔽了而已。
再說,誰還能叫上皇給臣子償命?
全大人的妻子沒了丈夫,得了二百兩金子,幾十匹綢緞,一個一年能領四百兩銀子的縣君封號、一所宅院,三個兒子都能入國子監讀書,對她來說是喜還是悲?
寧安華給林如海輕輕蓋好被子:「表哥有了五個月的清閒,打算怎麼辦?」
還有三個多月就年尾了,這段時間是戶部一年裡最忙的時候。
若林如海「忠心侍上」,哪怕在養傷,也可以把公務搬到家裡來辦。
林宅足夠大,就算戶部所有官員天天都來,也有地方招待。
林如海微微一笑:「我吐血傷重,奉旨養傷,哪怕想盡忠職守,報效聖恩,過年之前,只怕也有心無力了。」
寧安華笑問:「表哥竟也有這麼想的一日?」
林如海笑嘆:「實在是病體不支。」
寧安華明白,笑道:「表哥難得有空,等你好些,我就把松兒交給你了。可別怨我使喚你。不如讓松兒搬來和你住?」
他投向皇上之前,皇上默許他拿自己的命去扳倒甄家也就算了。林家已經如此堅定站在皇上這邊,皇上的算計里,卻還是要讓他挨這十幾下廷杖,他也難免寒心。
或許皇上還在得意,他出現得及時,又能算賜過林家一樁「聖恩」。
林如海問:「年前我帶他讀書,年後就讓他上學,怎麼樣?他早些從後宅搬出來也好。這幾個月,安碩也不必去國子監了,我親自教他。」
過了這個年,松兒虛歲四歲,開蒙半年,也該上學了。
寧安華笑道:「那我就省心了。」
她問:「明年秋闈,讓不讓安碩下場?」
林如海思索一會,笑道:「得看這一年他有多少進益,還有……」
寧安華問:「還有什麼?」
林如海道:「得看妹妹想不想讓他做今上第一年親選的進士。」
寧安華:「那還是先看他有多少進益,再談這事。」
誰知道上皇會哪年死。
她守著林如海,見他睡下了,放鬆下來,不再強忍,疼得皺眉。
溫和的水系異能流進了林如海身體裡,沒有替他恢復傷口,只替他減弱了些許疼痛。
看他睡得安穩了,寧安華回到立幽堂,先安撫了青兒、黛玉和松兒,又說自己累了,要睡一會,把丫鬟們也打發了出去,讓無事千萬不要擾她,她要細想一件大事。
檀衣和菊露眼神交流,暗生默契,她只當沒看見。
已近冬日,檀衣她們昨日還勸她,該搬回正院過冬了。她捨不得這些水,一直沒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