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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上閉了閉眼睛:「有多少人進過這裡?」
戴權忙道:「算上老奴,只有六個人。」
皇上命:「都關起來。誰敢多說一句,立斬!」
忠順親王鬆了口氣。
皇兄果然還是想把這事遮掩過去的。
皇上命:「將甄氏移回西寺居處,將服侍她的所有人看守起來。把各處僧房鎖住,一人不許走動。且將父皇遺體送回宮中,再辦喪儀。」
他問:「六弟?」
忠順親王忙道:「臣弟在。」
他嘆道:「父皇駕崩,只余你我兄弟。今後大周如何,全看你我了。」
忠順親王忙膝行上前,叩首道:「臣弟微賤愚莽,難當大任,若皇兄不棄,願為皇兄驅使,皇兄有命,臣弟無有不從!」
皇上將忠順親王扶起,雙眼含淚,哽咽道:「六弟……」
忠順親王跪伏在皇上膝上,哭道:「父皇崩逝,臣弟就只有皇兄了……」
兩人在上皇的屍首旁哭成一團,戴權在旁勸解許久。
皇上又對戴權哭過一回上皇,才命人進來辦事。
他與忠順親王親自抬著上皇的屍首,一步一步走出山門。
禁軍統領蔣慶在路旁跪下:「請陛下治臣之罪。」
將上皇的屍首送入御輦,皇上親手將蔣慶扶起:「父皇是含笑離世,無疾而終,蔣愛卿多年來護衛有功,何罪之有?」
蔣慶又拜倒在地:「微臣必將誓死報效陛下!」
皇上點頭,心內一笑,又將蔣慶扶起:「這一路,還要靠蔣愛卿和羅愛卿共同護送父皇龍體回宮。」
蔣慶這才看向皇上身後。
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羅焰,馬上就要一飛沖天了。
蔣慶是從一品禁軍大統領,羅焰只是正三品儀鸞衛指揮使。兩人從無往來。
但現在,蔣慶主動對羅焰十分客氣地一禮。
羅焰比他更客氣地還了禮。
看到羅焰的態度,蔣慶心裡有了些底。
看來,皇上確實還想用他。
一朝天子一朝臣。他做不了皇上的心腹,再混幾年,能從這個位置上平安退下去,也算是好結果了。
上皇的御駕緩緩動了。
皇上命收了他的儀仗,只和忠順親王一左一右,徒步跟在上皇御輦後,一路走回了大明宮。
天子薨逝,滿城縞素。
今上純孝悌愛之名傳遍了京城,又隨著國喪的消息,通過快馬傳遍了整個大周。
上皇會在宮內停靈七七四十九日,方由今上再率王公百官,親自送去孝慈縣皇陵歸葬。
林如海五個月的傷假已過,只好一日不落參加上皇的喪儀。
不過,他給寧安華請來了病假,讓寧安華得以在家中享受滿園春光。
又是一年國孝,黛玉的婚事又能多一年喘息,讓寧安華近日的心情都非常不錯。
她的好心情止於二月初十這天。
這日下午,羅十一消失了半天,傍晚回來暗示她,皇上懷疑她是裝病。
羅十一沒說太多。
但寧安華思考一會,也意會到了。
上皇已死,皇上坐穩了皇位,不論上皇生前如何,都不影響他成為了代表著「皇權」的一個符號。
如果寧安華是裝病不參加上皇的喪儀,那麼,在皇上看來,她並不是對「上皇」不敬,而是對「皇權」不敬。
她問林如海:「你還認為皇上是明君嗎?」
她覺得他的想法似乎變了,又似乎沒變。
林如海思索良久,仍說:「只要能使吏治清明、百姓樂業、天下太平富足,就是明君。」
寧安華一笑:「我明白了。」
既是「病假」,她本就在裝病,每日習武都取消了。
這日之後,她裝病的用心程度更上一個台階,完美躲過了上皇的喪儀。
上皇駕崩二十七日後,皇上正位紫宸殿,皇后正位鳳藻宮。
皇上尊生母沈太妃為聖母皇太后,遷居長寧宮。
北靜王妃離世,皇上念及孝慈太后垂教之恩,賜其母「承恩郡君」封號,賜其弟甄寶玉蔭監名額。
如果甄寶玉足夠出息,甄家就不必等三代以後才能出頭了。
四十九日後,皇上離京送葬。
五月,御駕回京。
吏部尚書辭官乞骸骨,皇上三留不得,只得准其回鄉養老。
六月初一大朝,上令戶部尚書林海調吏部尚書,即日上任。
第74章 值得嗎?
盛夏六月, 京中半個多月沒見一滴雨水,天氣燥得讓人心煩。
才過辰正,太陽還沒升高, 熱浪卻已經從立幽堂周圍的水面上侵蝕了過來。
寧安華拿著一根柳條,在陽光下憑欄弄水, 看游魚擺尾, 碧波微漾,見檀衣和春澗的臉都熱紅了, 便笑說:「你們進去罷, 我自己坐一會兒。」
春澗是寧安碩進學那年檀衣挑上來的, 今年才十五歲。她是寧安華在揚州時從拐子手裡救下來卻無家可回的女孩兒之一,性子溫柔靦腆,行事謹慎, 雖已貼身服侍了寧安華近兩年,還是事事循規守矩,不但不似檀衣、菊露談笑無忌, 也遠不如寒燕放鬆。
寧安華如此說,她要聽命, 又覺得不能放太太一個人在這裡, 沒人服侍,因此猶豫。
檀衣帶她進了屋內, 鬆開她,接過寒燕遞來的涼茶,又給她也拿了一杯,才笑說:「我知道你細心盡職, 太太也知道。可太太心疼咱們,咱們不領, 豈不是不知好歹了?太太想一個人坐一會子,咱們非要杵在那裡,或許還叫太太心煩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