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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純嵐淡淡道:「當日我便想勸姐姐看開些,怕姐姐不想聽,或是臊了、惱了,便沒多嘴。其實咱們這樣人家,婚姻大事,哪裡由得了自己,可老爺、太太也不會委屈了咱們。我素來聽得姐夫待姐姐不錯,姐姐如今孩子都有了,還沒想開?」
江純薇面色變了:「妹妹,你?」
江純嵐微笑:「姐姐的心,別人看不出來,我還不知道麼。」
江純薇低頭想了一會:「罷了。既然你都知道,一定以為我是心內藏奸的無恥之人,我也沒臉再見你了。」
她起身一禮便要走。
江純嵐在她背後道:「正是因我知道,姐姐才不用顧忌別的。有什麼想說的就說罷。」
江純薇站住了,慢慢轉身:「你……」
江純嵐只道:「姐姐,你姓江,我也姓江。」
江純薇坐了回去:「妹妹的氣度,我這輩子是比不上了。可笑……」
可笑姨娘還總想讓她和妹妹一較高下。
江純薇不想對祖母和嫡母訴委屈,好似她對婚事不滿。若把煩難說給姨娘,姨娘只會勸她忍耐,或罵自己是做妾的,不能給她好前程。
好容易回家一次,她不想再和姨娘起爭執。
二哥哥娶了嫂子,是她的親嫂子,可不能和祖母和嫡母說的話,更不能和嫂子說。
數來數去,回了家,她能說幾句心裡話的,竟只剩二妹妹一個。
江純薇「可笑」說了一半,江純嵐沒往下問。
她靜靜等著江純薇說。
但江純薇幾次張口,又把話咽回去了。
江純嵐看她,眼中稍有詢問之色。
江純薇看著比兩年前更端方了十倍不止的江純嵐,又張了張嘴:「我只是覺得……妹妹夠難了。」
和妹妹比,她這點煩難能算什麼?
李家規矩再嚴,也嚴不過天家。
婆婆對她嚴格,其實並無壞心,對嫂子們也是一樣的。而妹妹成婚入了宮,要面對的明槍暗箭不知會有多少。
夫君嚴守家規,五更便起去家學讀書,晚飯才回,能與她相處的時間很少。但夫君對她是體貼尊重的,夫君上學之外的時間也幾乎全是她的。妹妹呢?
二皇子側妃閆氏的父親,閆少卿,只怕明春不是三品正卿,也是各部侍郎、一地布政、按察了。等閆大人做了尚書、總督,閆側妃的出身還差妹妹什麼?
陛下親賜,聖旨冊封,出身清貴,上皇室玉碟的側妃,二皇子還能一直不碰她,冷落她嗎?
想等二皇子得登大位——
宮中又會有多少這般的妃嬪?
李家只是儉省,究竟沒少她吃穿,也沒禁著她拿嫁妝補貼自己,是她不想表現得太嬌貴。
妹妹的位分再尊崇,細想有什麼意趣。
她拿這些和妹妹說,恐怕妹妹寧願和她換一換。
姐妹這麼多年,妹妹知道她,她還不知道妹妹麼。
江純薇搖了搖頭:「算了。都挺好的。」
江純嵐看了她片刻:「姐姐既想開了,我有一件事要告訴姐姐。」
江純薇忙問:「是什麼事?」
江純嵐道:「溫表哥的婚事定了。」
江純薇終究沒忍住,問:「溫表哥不是在東北嗎?怎麼就定了親?是太太定的?是哪家的姑娘?」
江純嵐慢慢道:「不是家裡定的,是溫表哥自己要娶的。人是清熙郡主家裡帶髮修行的女師父,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,姓韓,姑蘇人士,父母都早已亡故了。她父親曾官至道員,後因多病辭官,她母親便是那位顧總兵的夫人的妹妹。」
他寧願娶一個無父無母無權無勢的孤女,也非要躲著她,不想多看她一眼。
江純薇咽下一口茶:「……表哥自己喜歡就好。」
江純嵐點頭贊同。
江純薇沒有繼續細問。
她把手指按在書頁上,笑問:「可有格外好的詩,讓我也拜讀一二?」
*
九月末,寧安華從遼東出發回京。同行的有黛玉、松兒,有因年齡不小了,要趕緊成婚的妙玉和溫澄,有江明越,還有盧芳年和羅霄母女。
盧芳年的父親盧臨照在雲貴將有七年了,何時能調任,還要看聖意。盧芳年七年沒見爹娘,也著實想得緊。見寧安華能千里送妹出嫁,她也動了心思去看望父母,便問羅焰。羅焰贊同她去,還讓她帶上羅霄,說孩子該見一見外祖父、外祖母。
但盧芳年是皇上特地送過來,要和羅焰「生兒子」的。她擔心,她就這麼回去了,皇上會不高興。
羅焰讓她放心。還說,見過盧家父母后,她若不想回東北,從此不來也可。
盧芳年略問了一句,沒問出來他和皇上說了什麼,就不再問,只專心準備回京。
是以今年八月,盧芳年與羅霄一起回了遼東府。因盧芳年可能會去西南,羅焰向寧安華借二十個親衛給盧芳年,他調撥十個儀鸞衛去護衛林如海和蓁蓁的安全。
這筆交易划算。寧安華痛快答應了。
盧芳年學騎射有一段時間了,回京路上,寧安華便在天氣好的時候帶她下車騎馬,順便與親衛們熟悉。
羅焰還撥了自己的四個親衛給盧芳年。一共二十四個人,盧芳年……從來沒有一次和這麼多男人正面打過交道。
但這是郡主在教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