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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安華:「叫他們放在堂屋,我和老爺過會去看。」
七八個小廝抬了兩個大箱子進來,小心放在地上了。
寧安華起身道:「這裡不方便,咱們還是進去說。」
林如海忙跟上去,在她身後關上門。
他又要握她的手。
寧安華只好給他握。
在切斷了「胎氣」附近的異能流動後,她的感知又精進了些許。
林如海又要摟著她,她也就勢靠在他肩上,閉上眼睛,專心感受他腹部那團陰氣。
確實與他手上、額頭上的都不一樣。
不是絲絲縷縷的灰氣,卻是一團墨黑。
不像是詛咒,像是……毒。
背後之人對他下了這樣的死手。如果他死了,她真的可以全然置身之外嗎?
林如海開了口,聲音乾澀:「我想答應賈家老太太,確實有一部分原因,是妹妹想的那樣。」
寧安華靜靜聽他說。
他道:「但我也是怕,如果我有不測,安碩還沒有長成,不知何人能護住妹妹的平安。」
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,寧安華啞然,從他懷裡直起身:「這話我就不懂了。」
她抬眼看向林如海:「表哥到底是覺得賈家人人都是佛祖聖人,還是覺得你與賈家真的是親父子親兄弟,他們願意平白照顧你的續弦?還是你以為,我寧安華願意為了『平安』二字,就去依附算計過我、瞧不起我的人家?」
她撣了撣肩頭衣擺處的褶皺,笑道:「表哥在辦一件大事,不知有多大的危險和難處,但你什麼都不告訴我,我也只當不知道。我早已想好,你平安活著就罷了。若你終究有一死,我自然會將玉兒和孩子養大。哪怕玉兒願意繼續依附她外祖家,我也少不了她應得的一份,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。可要麼,你就專心辦事,不必顧及我,要麼就事事都告訴我,讓我心裡明白。我不喜歡別人替我安排了我不想走的路,還非要逼我去走。我以為表哥還算懂我。現在看來,還是我錯看了你。」
林如海閉眼嘆道:「妹妹。」
寧安華:「你說。」
林如海道:「本來我看過玉兒的信,已經想好,妹妹可能有孕,我又公務甚忙,如何能接他們來。便是妹妹沒有身孕,賈寶玉頑劣,賈蘭年小,若出一二意外,又是我給妹妹添了麻煩。」
寧安華感受到了,給林如海下咒的人確實不在揚州城內。
林如海說:「這事又只是玉兒寫信給我,不是老太太或賈存周。或許我在這裡請到一兩位好先生,送入京中,或者接了他們來,只令他們住在府外,我嚴加看管,也能說得過去。」
他身上陰氣的來源似乎在西南方向。
他說:「可對方所圖甚大,一計不成,我出門兩月,竟能蟄伏不動,只以小事試探。我若死於此事,也能說一句為國盡忠。只是我與他們已成水火之勢,若我身亡命隕,恐他們仍不解氣,牽連到你身上,叫我如何能閉眼心安?」
他一嘆:「這事與賈家無關,這家偏又與賈家有舊。若我真有不測,你與賈家能有幾分情面,或許看在賈家份上,他們也就能收手了。早知如此,我就……」
下咒之人與揚州相距超過五十里,寧安華探查不到了。
但這個方向,再加上林如海說出來的信息,已經足夠她猜到是誰家。
這家富貴已近百年,當今太后便是他家出身,怪不得連林如海都如此沒有底氣。
她掰開他的手,在他手心寫下一個字,頂著他震驚的目光,笑問:「是不是這家?」
林如海把這個字攥住:「妹妹,你……」
寧安華問:「表哥怎麼能確定他們是真的蟄伏不動,沒有下手?」
林如海不解。
寧安華摸了摸他的臉:「這兩個月,我一直夢見表哥中毒,日漸虛弱,還是尋常大夫診不出來的毒。」
第32章 五成把握
這個時代的人, 對鬼神之說,即便不是十分相信,也會持「寧可信其有, 不可信其無」的態度,寧安華知道林如海也是如此。
現在又是這種情況, 她假託夢魘, 他就算不全信,也不會聽過就算了。
果然, 她看到林如海的面色先是變得凝重了些許, 接著, 他又恍然笑道:「怪不得妹妹定要陳大夫給我診脈。」
寧安華覺得他誤會了什麼。
但她又不好解釋。
林如海的脊背不似方才緊繃。
他稍微放鬆下來,把寧安華滑落到他肩頸處的手也握住,忽然心中一動, 思忖道:「但我身體確實並無不適之處。」
看他比她想像中最認真的情況還要在意,寧安華不禁好奇:「其實,夢中之事如何做得准, 或許只是我胡思亂想才有此夢,未必就預示著什麼。」
林如海笑道:「我知道妹妹不是輕率的人。若不是心中有七八分疑慮, 妹妹也不會當一件正經事和我說了。再有, 我想到一事……」
「想到什麼?」寧安華問。
林如海稍作猶豫,說:「是玉兒三歲那年春天——那時候妹妹還沒來。她才過完生日, 因有幾日倒春寒,又病了。家裡忙亂了幾日。忽一日,有一個癩頭和尚過來,說了一篇話, 我本以為是無稽之談,現在細想, 或許真有些道理。」[注1]
寧安華一怔:「是什麼『玉兒若要好時,不許見哭聲,也不許見一個外姓親友』的話?」[注2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