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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司藥下去開方。
大公主來至寧安華身邊坐下:「今日奸人作亂,讓夫人受委屈了。」
寧安華忙要起身:「娘娘和殿下都知道臣婦是清白的,臣婦不委屈。只是太后娘娘……」
大公主親自扶寧安華躺好,嘆道:「我也沒想到,李尚書歷來忠心,今日怎會這般?皇祖母……」
寧安華忙道:「太后娘娘福澤深厚,必能逢凶化吉。」
大公主一嘆:「我在這裡守著夫人,夫人只管安心歇息。一有消息,會有人送來的。」
她離皇祖母近,看得清楚,是皇祖母晃了兩下,李尚書想扶,也沒站穩,才有後面。
但為了遮掩皇祖母無故為難、陷害朝廷命婦的醜事,只能將李尚書打為「行刺」「奸佞」了。
不過「奸佞」名給李尚書倒正合宜。
誰知道皇祖母為難娘的那些主意,有多少是她出的?
大公主讓她安心歇息,寧安華就真的閉眼開始養神。
她已頭不暈耳不鳴了,方才與劉司藥這麼說,是她忽然想到,她本該中藥暈過去,萬一被深究出來,她身上就有了疑點,趁機會能找補多少就是多少。
秋望舒和女兒坐在一處。
盧芳年畢竟年輕,過了今天才十七歲。她第一年除夕入宮,就出了這麼大的事,現下回過神,後怕才一陣陣湧上來。
夫君和林大人同為陛下近臣,甄家的案子是夫君下江南去了結的。
若太后今日為難的是她,她能像寧夫人一樣臨危不亂,從容應對嗎?
她又會不會有寧夫人這樣的好運氣,能全身而退?
秋望舒握住女兒的手。
女婿今晚一定回不了家了。
把芳年接回家住兩日罷。
大公主的內心卻不似她表現出來的一樣平靜。
娘不想讓這事牽連到她和妹妹,才用兩件事把她們都支走。可皇祖母出了意外,娘是兒婦,皇祖父有的是理由藉機難為娘。娘的身孕將要七個月了,又該怎麼熬過皇祖母的喪儀?
長樂殿。
殿內所有人,包括皇后、沈太妃,都跪伏在地,恭迎上皇到來。
就算沒有屏風擋著,外命婦們也不敢窺視上皇的怒容。
方才女醫們診斷,太后已經沒了呼吸。
上皇駕臨,命太醫院的院使、院判再診。
死一樣的寂靜後,院使和院判們都拜倒不起。
院使聲音顫抖:「回陛下,太后娘娘……薨了!」
有哀泣嗚咽之聲突兀地出現在殿內。
上皇暴怒:「哭什麼哭!誰在哭?給朕……」
皇上早已跪下,抱住上皇的腿:「父皇,父皇,請父皇息怒,父皇節哀,為今之計,還是早些將母后收殮……」
上皇一腳重重踹在皇上心口:「逆子!你母后屍骨未寒——」
皇上不防,被踢了個正著。
他張嘴,吐出一口鮮血。
他不敢相信地盯著面前這灘猩紅。
父皇是真的想要他死?
父皇……已經如此後悔當年讓位於他了?
江皇后膝行過來,額頭觸地:「父皇,千錯萬錯都是兒臣的錯,是兒臣未能察覺李尚書不臣大逆之心,還請父皇不要怪罪皇上。諸位皇親誥命都在,還是先將母后鳳體移回內殿,再懲治奸佞。」
皇上動了動身子,半擋在江皇后面前。
懿娘還懷著孩子。
上皇盯著皇上和江皇后,沒有再踢出第二腳。
他吩咐戴權:「都關起來,查清再放出去。」
戴權細聲問:「陛下,那含元殿……」
上皇聲音暗沉:「含元殿上鎖,宮門上鎖。有隨意走動者,立斬!」
皇上和江皇后都覺得不妥,卻不敢再反駁。
上皇坐在了太后臨死前坐過的鳳榻上。
江皇后與皇上對視一眼,兩人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。
皇上在袖下塞給江皇后一枚令牌。
江皇后摸到令牌上有三個字。
她不敢露出任何破綻,帶領吳貴妃、賢德妃、梁妃、李妃四個高位妃子,親手整理了太后遺容。
皇上忍著胸前鈍痛,在上皇身旁侍立。
女官太監們將外命婦一一請入偏殿。
太后的遺體被放平,覆上白布。
太監抬來步輿,女官們將太后放上去,江皇后親率妃嬪送至後殿。
楠木桌終於被搬開了。
桌下的甄素英早已渾身被浸在血中。
但她還沒有暈過去。
她一下又一下咬破自己的舌尖保持清醒,眼前一陣陣發黑。
她能感覺到,她盼了整整一年才來的,一個時辰前還在她肚子裡動來動去的孩子已經沒了。
她的生命也在不斷流逝。
可她並不害怕。
憤怒填滿了她的身體,讓她失去了其餘一切該有的感情。
她理解太妃不救她。
她也不怨皇后娘娘。
是她和太后娘娘先算計寧夫人,出了意外是她報應不爽。
她只有許多問題想問上皇。
甄素英的手碰到了一塊碎瓷片,又被劃開一道血口。
她想握住這塊瓷片,手指一動,卻又放棄。
她沒有力氣。
不會成功的。
如果還有機會,她一定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