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甄素英睜眼到了五更。
水溶一醒,她動了動僵硬的手腳,便忙起來服侍。
丫鬟們捧來她和水溶的服冠,她自己披了衣裳,先侍奉水溶穿衣穿鞋,方由丫鬟侍奉他梳發。
水溶勸過數回,只讓下人做便是了,她只說侍奉夫君是她應盡之責,水溶也不再勸。
她自己戴好最後一根釵,又蹲身給水溶整理環佩,方與他一同至北清殿給太妃請安。
北靜太妃見她穿的仍是家常服色,便問:「你今日入宮,怎麼不穿大衣裳?」
甄素英笑道:「先來給母妃請安要緊。」
北靜太妃笑道:「你雖孝順,也要顧著尊卑上下。咱們家深受皇恩,諸事更要謹慎。入宮是要緊的事,你快回去換了衣裳,也不必再來了,直接去罷。見了太后娘娘,替我請安問候。」
甄素英福身謝過,低頭退了出去。
她一轉身,北靜太妃就收了笑。
拉水溶坐在身邊,略過一時,待甄素英行得遠了,太妃嘆道:「太后娘娘再是尊貴,也不好如此糊塗行事!素英雖是好的,太后的名聲壞了,咱們家——」
水溶道:「母妃不必過憂,她今日入宮,必會勸解太后的。」
太妃嘆道:「只盼她能勸動一分也好。」
事成定局,多說無益。
太妃嘆過幾聲,便令水溶自去衙門點卯,又不免多叮囑他幾句,令他慎言慎行。水溶都一一應了。
且說大明宮中,今日北靜王妃入宮,江皇后得以早膳後便從鳳藻宮告退,回東宮臨鳳殿內歇息。
見母后回來,帝後之長女,年已十四的大公主,忙率女官太監們相迎。
江皇后挽了長女的手回殿,笑道:「我今日回來得早,你也上學去罷,和你妹妹們高興一日。」
大公主之下,皇上還有四位公主。
二公主亦是皇后嫡出,與吳貴妃所出的三公主是同年所生。四公主是何貴嬪所出,比二公主、三公主小一歲,今年七歲。
三位公主年歲相近,一同長大。
還有何貴嬪今年生的五公主,尚是襁褓中的嬰兒。
因大公主年紀漸長,心疼母后,近兩年,她上午不去尚書房,留下來替皇后理東宮的事,都是二公主帶妹妹們去上學。
大公主笑道:「母后回來了,我更不用去了。早些把事辦完,我陪母后說說話不好?」
江皇后滿面笑容,攜長女入內室,先將頭上鳳冠換了小些的鳳釵。
大公主要讓宮女來給皇后捶腿,江皇后笑道:「不用,我今天不累。」
皇后更衣,殿內只有親信女官。
大公主親給母后捧衣,江皇后忙讓她放下,大公主卻湊至皇后耳邊:「吳貴妃想給大皇弟娶妻了。」
皇上長子大皇子是吳貴妃所出,亦是十四歲,只小大公主三個月。
而除大皇子和三公主外,吳貴妃還有年已十歲的三皇子,只比皇后嫡出的二皇子小一歲。
庶長嫡幼,一直是橫在江皇后心裡的一根小刺。
吳妃又於今春得晉貴妃,這根小刺在她心裡也越發扎得深了。
但貴妃想讓庶長子成家生子,江皇后卻不憂反喜,忙問女兒:「你是怎麼知道的?」
大公主笑道:「是三妹妹身邊的女史說漏了嘴,被人聽見了。」
江皇后忙喚心腹過來,令她細去吳貴妃殿中查探。
心腹去了,江皇后對女兒笑道:「若是真的,咱們母女終於能鬆一口氣了。」
她身為皇后,卻管不得六宮事,皇上身為天子,於朝堂上也處處掣肘。皇上一年比一年更恨上皇的壓制,吳貴妃卻忙著在孩子還不算大的時候,給上皇和太后再送一個控制皇上的把柄?
若皇上連自己長子的婚事也做不得主,難道不會遷怒於無事亂忙的吳貴妃?
大公主笑道:「從吳貴妃竟然任由吳家建造省親別院起,母后就該放鬆了。」
父皇不喜省親,連三妹妹都看得出來。吳貴妃活了三十四歲,跟了父皇十七年,竟不知父皇的心?
江皇后道:「她得你父皇多年寵愛,有兩子一女。你太輕視她了。」
大公主忙領訓。
鳳藻宮內殿,只有甄太后和甄素英兩人。甄太后的陪嫁嬤嬤親自守在殿門。
甄素英垂首道:「京中有傳言的當日,我便勸說王爺趁機與林家交好,也是向聖上表態。但王爺才猶豫了一日,就……」
甄太后嘆道:「這事怨不得你,是我……」
是她不敢看、也不願看林海的《辭官表》,是她低估了林海探花出身、廣有交遊、又有皇上相助,是她忽視了——
「水家一向求穩,」甄太后冷笑,「連餵到嘴邊的機會都不要,就看他家還能穩到什麼時候!」
甄素英忙跪下請罪。
甄太后揉著太陽穴:「你起來,我頭疼,扶不動你。」
甄素英忙起來,幫甄太后按摩穴位。
頭疼減輕了些,甄太后嘆道:「我老糊塗,連累你了。」
甄素英不禁落淚:「家中多少年全靠娘娘,是家裡對不住娘娘,娘娘現下還為我籌謀打算,是我不能為娘娘分憂……」
甄太后拍了拍她的手:「咱們還有機會。」
甄素英忙道:「請娘娘保重自身,不要再為我、為甄家傷及自身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