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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再說,鳳丫頭本來就喜歡拿王家說話,真讓王家的人照顧她和肚子裡的孩子幾個月,她不更得意起來了?
寧安華笑道:「不是我好好地咒你們,我雖沒出閣,這些年也見多了女子懷孕生養,十個里竟有七八個都不是從頭到尾順順噹噹的,不是懷的時候就有不舒服,就是生的時候難產,甚至於母子俱亡的。若在月份不大的時候就掉了,不太傷及母體,倒算是幸事。你叫我一聲姑姑,敬我是長輩,我卻自知年輕,實在不敢擔這樣的大任。」
她道:「為大家好,你們還是另請一位生養過的夫人太太照管她罷。」
賈璉略上前兩步,懇切道:「姑姑知道,侄子在這裡除了林姑父外,也就只能求姑姑了。揚州城中官宦人家是不少,可侄子與他們非親非故,素不相識,又如何求上門去?況且鳳丫頭年輕,孩子月份又小,若送她到別人家去,她住著尷尬是小事,若損了名聲,傳出風言風語,豈不是害了她和孩子的性命?唯有姑姑這裡人少清淨。還求姑姑開恩,只當是疼侄兒和媳婦罷!」
說著,他竟作勢要跪下。
秦嬤嬤不等寧安華示意,早一個箭步衝上去把他扶住了。
寧安華拿帕子抹了抹眼角,嘆道:「我知道你們有難處,可你也想想,我一個未婚姑娘,家裡平白多了個有孕的年輕媳婦,又成什麼?若侄媳婦真有個三長兩短,你們侯門公府,自有許多道理,我一人的名聲也就罷了,我還有親兄弟親妹子,也要受連累不成?」
賈璉沒想到寧姑姑竟比他想的還要難纏許多,真是「不見兔子不撒鷹」!
幸好他和鳳丫頭也慮到過這種情形。
他心知再不說點實在的,今日要無功而返了,便咬咬牙,最後下了決心:「請姑姑放心,我……我可以立下字據,就寫鳳丫頭於某年某月某日診出身孕,大夫診斷如何,藥方如何,醫囑如何,因我不能照管,所以託付給姑姑數月。姑姑這裡想必有能文會寫的丫鬟,可以每日記下鳳丫頭的起居飲食醫藥。若照這樣,她和孩子還有什麼不好,也都是命罷了,怨不得別人。」
這些話確實解了寧安華的部分顧慮。她等著看賈璉還有什麼說的。
賈璉忍痛道:「給鳳丫頭請醫問藥的開銷,自然不能讓姑姑破費,便是姑姑擔心有損名聲,請諸位夫人太太來做客的費用,我也提前送到這裡,不勞姑姑費心。辛苦姑姑幾個月,侄子若只管抬了金銀來謝,便是辱沒了姑姑的人品了。」
哦?
寧安華眉梢一動,聽他說:「不過侄子方才提起的薛姨媽家裡,因姨父去了一年,他家生意日減損耗……」
第20章 連賈家都坑薛家
賈璉沒具體說薛家有哪幾處生意可挖牆腳,寧安華也沒當場鬆口答應。
但兩人都知這事成了。
秦嬤嬤再送賈璉出去,檀衣問:「姑娘,咱們安排璉二奶奶住哪兒?」
這還真是個問題。
前院不用想了。正院三處房子,雖然有兩處大半時間都空著,也不可能叫王熙鳳住正房或寧安碩的屋子。若說把寧安青挪到東廂去,讓她住西廂,也不大合適。花園雖還空著一所近香閣,寧安華卻不想因她住過來就斷了修煉。
想來想去,寧安華道:「把後罩房騰出來,庫房裡的東西暫挪到清遠堂後邊去。那幾間屋子讓她住幾個月,添些人氣也好。」
檀衣答應著,和她出至西廂房。
這麼熱的天,寧安青的身子禁不住一早一晚上學放學,早在端午之前,寧安華就只令檀袖在家教她讀書做針線。
寧安華進去時,恰是課間休息。
她看了一回寧安青和兩個丫鬟寫的字,說:「玉兒七月初四就上京去了,你若捨不得她,送你過去住幾日,好不好?」
寧安青立刻應了,忙求檀袖收拾東西,又問:「姐姐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我帶去給玉兒的?」
寧安華笑道:「還真有幾樣。等我收拾了,一齊告訴你。」
林黛玉年小體弱,路上走不快,上京至少要一個多月,等她到了,京中就是秋天了。
到底是從小看了這麼大的侄女,往後可能數年不見,寧安華也不能全無不舍。
回到屋中,她收拾了幾塊上好的皮毛,預備給林黛玉今冬做斗篷穿,又讓寧安青帶去幾十個荷包、香袋兒、手串、戒指等小玩意兒,還有各色紙筆,是給她到了榮國府後分與姊妹們或打點下人的。
巡鹽御史衙門,林如海已給賈雨村結了束脩,又送了極厚的別禮,正給女兒拿錢。
炕桌上是幾張銀票和一個小箱子,他一一道:「這是共一千兩銀票,你貼身收著,除去你奶娘、秋霜、澄月外,不必讓別人知道。這裡面是金錠銀錠和金銀錁子,共是三十兩金,二百兩銀。雖說到了賈家,你大約沒有花錢的去處,可若有,你只管用,不必替家裡省。用完了寫信來,爹爹再叫人給你送去。」
這幾個月,林黛玉經手了不少家事,也識得了帳目,知道家中開銷幾何,忙道:「家裡一年都花不了這些錢,我更沒處用了。我這幾年的月例都沒動過,帶上盡夠了。」
林如海笑道:「你離家在外,爹爹不能照顧你,只能多給你帶人、帶錢……」
林黛玉偏頭拭淚,笑道:「那我帶著就是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