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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管事媳婦報給她的幾個丫頭,最大的才將到二十虛歲,餘下都是十八九歲的。
不管是管事媳婦們想試一試她說的「有一是一,有二是二」是否為真,還是想試出來她對姨娘們的態度,以後就好作踐人了,還是丫頭們自己不想服侍了,或是姨娘們的主意想弄鬼,總之她直接駁回,讓有難處的報上來,沒難處的,就等到了年紀再想著出去的事。
所以,關著都這樣,把姨娘們放出來,是給她自己找麻煩。
可若不放,就這麼關著,關壞了人命更不好。
趁今年第一年,把姨娘們的事定個基調,以後才都好辦。
不然年年麻煩一遍,給她找幾回事,還不夠煩人的。
林如海已忙說:「妹妹請講。」
寧安華笑說:「這是我來的第一個新年,我又有了身孕,很該趁機施恩,全家歡慶一場。可江姨娘和李姨娘兩個,是表哥親口說讓閉門思過的。我才來那日就罷了,過年又不同。若不放她們出來,好似我刻薄寡恩,嫉妒吃醋,才來就不許舊人見你了。可若放出來,新年過後,繼續叫他們思過,又不像樣,直接放出來,又恐生事,我不好管。表哥想個好法子罷。」
林如海思索許久。
寧安華假做閉目養神,實則趕緊修煉回復。
林如海道:「只說我叫人算過了,她們今年星宿不利,不宜出門。等我重病不起的時候,就把她們放出去,找個人家嫁了,算是沖喜,也讓我清靜養病。」
這話和寧安華想像中最好的結果差不多。
她睜眼一看,屋裡沒別人了,檀衣她們都遠遠地在東邊次間裡圍著做針線,聽不見這裡說話。
她沒接「重病」的話,只笑道:「李姨娘就罷了,她是外面買來的,人又年輕,放出去也能說一句開恩。江姨娘卻是表嫂的陪房丫頭,在家裡這些年,沒有功勞也有苦勞,又只比表哥小兩三歲,若出去了沒有好結果,豈不是作孽了。」
又道:「當日她那樣立誓,說一定會維護我的名聲,才過去幾個月,就有心放縱別人試探我,她服侍得再好,再忠心,也是對表嫂的,不是對我。本來表哥要怎麼處置她,我不想討情,也不怕表哥以為我冷心無情,如今是為了我自己的名聲,也怕外面議論林家,我才多說一句。再者,還有一個在姑蘇給表嫂守靈的馮姨娘,表哥也一起說了,將來好辦。」
林如海道:「馮氏也放出去罷。江氏的心大了,留著她攪得家中不寧,更不好。她若不願意出去,就送她去姑蘇老宅,一應供給一如在府中,也算全了她們的主僕情分。」
觀他神色,寧安華笑問:「好歹是表哥的身邊人,打發她們出去,表哥就沒有一點兒捨不得?」
林如海搖頭笑道:「也不怕妹妹以為我冷心無情。江氏還罷了,我還記得她的名字。但她是你、你表嫂的陪嫁……」
他思來想去,竟不知該怎麼對寧安華稱呼賈敏,只好也用起寧安華舊日的稱呼。
可對現任妻子稱呼亡妻為其「表嫂」,還是叫他有一瞬間無可自處。
寧安華笑道:「表哥的意思我懂了,不難為你了。」
一般來說,太太的陪房丫頭給老爺做妾,終歸還是會心向太太。江姨娘既對賈敏一片忠心,又是被逼著做房裡人做妾的,想來她與林如海互相都只是看在賈敏份上,各自過得去就罷了。
她問:「那李姨娘和馮姨娘呢?」
林如海便不再多說江氏:「李氏與馮氏入府後,我只見過幾面,餘下不過在年節時行禮見一見。如今我已連她們的模樣都忘了,也就沒有捨得與捨不得之分。」
他本來愧於對妹妹說這些。
但說完之後,他確實覺得輕鬆了不少。
而寧安華在心中算了一算。
林如海有一個前妻,三個前女友。
她沒有前夫,前男友倒是有那麼五六七八個。
她笑道:「若果真如此,我就不怕表哥後悔了。」
林如海笑道:「妹妹放心,這件事上,我絕不後悔。」
寧安華一笑,起身要拿帳冊,林如海忙問清了她想要什麼,給她拿過來。
寧安華笑道:「還麻煩表哥幫我磨墨,我寫份單子,過兩日除夕,賞給北院去。」
林如海便給她鋪紙磨墨蘸筆,看她寫上了,便去書房拿了幾張信箋,給女兒回信。
寧安華寫了新年要賞姨娘們的東西,又拉過一張紙,寫年後要送什麼去給林黛玉。
一時,兩人同時擱筆抬頭,互相看過寫了什麼。
寧安華看完,不禁笑道:「這封信送去,史老太君若還想送賈寶玉過來,他可不是要成上了緊箍咒的猴子了。」
*
轉眼便是除夕。
林如海清早起來,扶寧安華去祭祖,供奉上香畢,又扶著她回去。
因林、寧、張三家早已定好一起過年,他們回來用過早飯不久,寧安碩、寧安青、張裕成、柳月眉和張家的兩個孩子張如琢、張如瑛都來了。
大家見禮畢,也不大分男女長幼了,自在就好,只不錯了禮數就是。
寧安華和柳月眉兩個孕婦只管坐在西次間榻上,喝茶說些閒話。
自林如海回來後,這還是她們第一回見。
寧安華此時便笑說:「果然託了姐姐的福,不管是男是女,只要他能平安長大,我就心滿意足了。」